演習之後的第二天就是授勳儀式。
一晚上的時間,足夠學員們抖擻精神,換一身體麵的軍裝。那些在戰鬥中昏迷、卻被判定有資格通過考核的學員,也有充足的時間蘇醒並恢複精神。
可是喬納斯失眠了。他輾轉反側了幾乎一整夜,甚至讓睡在他旁邊的許言都半夜驚醒了兩次。
第一次被喬納斯弄出來的動靜驚醒時,許言還沒有說什麼。但到第二次,他就忍不住拽著喬納斯走出營房了。
在營房外麵,抬頭便可見那黑天鵝絨一般的天穹,以及點綴其間的月牙和星輝。不得不承認,亞特蘭蒂斯的模擬效果真的極好,讓人甚至不由得以為自己是真的置身於夜幕之下。
兩人麵對麵站在營房外麵,低聲談了起來……
許言問道:“你到底怎麼回事?”
“我很困擾,因為……我犯戒了,但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還能怎麼辦?你總不可能因為這種事絕食吧?”
喬納斯搖了搖頭,一臉嚴肅:“如果是在以前,我會向諸神祈禱,乞求寬恕。在祈禱的過程中傾聽來自內心的聲音,重新獲得精神上的力量。”
許言坐在了旁邊的一塊石頭上,仰麵望天:“神國治下的騎士,都必須要這麼做?”
喬納斯也盤腿坐在地上,答道:“並不是硬性要求,可是……若不修煉內心,再強大的體魄也隻是一具空殼而已。如果沒有精神,沒有美德,沒有靈魂,所謂的騎士與野蠻的強盜有何區別?很多人雖然名為騎士,但根本名不符實。”
“你現在並不效忠於神國,而且連騎士的頭銜都沒了。”許言直言道。
喬納斯苦笑著歎道:“是啊……因為我和我父親已經意識到了,神國或許真的很神聖,可與【仁慈】這個詞相距實在太遠。從各種意義上講,我們家都不再是貴族了,我的那個預備騎士身份也早已作廢。但我和父親一樣,並不打算就此墮落。”
“為什麼呢?”
“因為……”喬納斯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兩人都抬起頭望著逼真的夜空,陷入了沉默。
忽然,許言說:“如果以後做出的選擇讓自己良心不安……你仍然可以閉上眼,審視自己的內心。你不需要向諸神祈禱,隻需要向自己的靈魂祈禱。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比你自己的理性和良心更加高貴。”
喬納斯轉過頭,凝視著許言。
許言並沒有回避他的目光,補充道:“而且這樣的騎士更為高貴偉大。神國治下的騎士,並不需要承擔道德抉擇上的責任。因為他們隻需要將疑惑拋給神國,安心遵守命令就好了。而獨行騎士的偉大之處在於——他需要依靠自己的靈魂,為自己的道德抉擇負責,用自己的精神指引前路。”
“自己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嗎……”喬納斯喃喃道。
許言一攤手:“這樣一來,你將不再是任何人手中的提線木偶。”
聽了這話,喬納斯眼中的茫然似乎逐漸消散了。他炯炯有神地望著麵前的人,眼中的目光仿佛借了天上的星輝,璀璨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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