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哭,或許是終於吃到夢寐以求的蛋糕太欣喜了,或許是離我期待的生活更進一步了。那套衣服一直沒舍得穿,我隻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拿出來穿在身上,對著鏡子轉圈圈,那時候我在想,我一定要賺很多錢買一屋子的衣服每天換著穿還不帶重樣的。
我漸漸熟悉了省城的生活,可我仍在漂泊。無數個夜晚我站在閣樓裏的窗口往外看城市的夜景,燈火闌珊,仍是我第一眼看到的驚豔。
我已經不滿足每個月微薄的收入了,我開始想方設法找別的工作,盡量薪水高一些的那種。我做過售貨員,做過收銀員,街頭發過傳單,後來去了酒吧賣酒。我想,那是我人生的第二個轉折點。
因為名字土,因為不懂時尚潮流,因為沒有性感的裙子和口紅,因為不善言辭,因為這些與生俱來的低人一等的條件,我被同事嘲笑被欺負被排擠。
某個晚上,我在酒吧遇到一個男人,他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白襯衫和西裝,手腕上戴著一塊精致的手表,他笑得那麼優雅迷人,他說,你跟我走吧,我養你。不是沒聽過包養,他的話讓我紅了臉,我卻沒有答應。他說,你考慮考慮,下次我再來時給我答案。
那天夜裏我回到員工宿舍裏,對著鏡子照了又照。這幾年忙著賺錢忽略了我的容貌和身材,我才發現若我打扮起來絲毫不遜於城裏的姑娘。我的父母什麼都不願給我,卻給了我一張出眾的臉蛋。嗬,是不是很嘲諷。員工們都嘲諷我,說什麼豬八戒照鏡子。我沒理會她們,緊緊握著拳頭把她們的嘲笑聲屏蔽掉。
那個男人再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我答應了,我告訴他,我叫何思懿。他帶我去了酒店,洗完澡出來看著坐在床上的他,我很忐忑,甚至是後悔,我在想,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
終是來不及了。第二天他早早的離開了,床頭櫃上是一個手機和一張銀行卡,哦,對了,還有一張便利貼。他的字很好看,他說,下午帶你去看房。那天下午他帶我去買了一套小房子,兩室一廳,夠我居住了。
用自己的身子換來這樣的生活,我當時覺得挺值的。是虛榮和對貧困的懼怕蒙蔽了我的眼睛。我把青春和幹淨的身子都給他,他把大把大把的錢給我。我學會了穿性感的裙子,畫妖嬈的妝,燙染了又黑又直的長發,看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再想想不久前那個把一套新衣服留在深夜裏才舍得穿給自己看的自己,我才恍然明白,過去的自己已經死了。
他的老婆上門來鬧,把我趕出那棟房子的時候我一點兒也不意外,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或許是我早熟,甚至是早慧,我不像其他女生憧憬一生一代一雙人,我清楚的知道我和他之間是一場交易,用彼此擁有的東西來換取彼此需要的東西,就這麼簡單。
隻是他的態度讓我還未遇到愛情就對愛情死了心,他說,我妻子懷孕了,今後你自己保重。你自己保重,這對我來說足以扼殺我僅存的奢望和幻想。
我是不願再回到那樣貧困的生活,也不願再等某個男人的憐憫。我進了紅燈區,用我的萬種風情去得到我想要的。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
路邊有過路的少女,婦女,老人等等,她們盡量遠遠避開這裏,生怕沾染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我有了昂貴的裙子包包化妝品,能夠買很多甜點吃不完的通通扔進垃圾桶,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不開心,明明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我沒想到會再遇到那個男人。他看到我的一瞬間也愣住了,後來他說,我以為你會過的很好。我覺得可笑,本來就一無所有的我在被他妻子那樣一鬧騰以後又回到了一無所有的狀態,我要如何過的很好。
那夜他留下了,第二天清晨我醒過來是身邊依舊是空空如也,一如當年。床頭櫃上留下了一疊錢和一張便利貼,他的字還是很好看,他說,你不適合風塵,倒不如脫離,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兒。我把那張便利貼燒了,它化作灰燼失了本來的樣子。
如果這話是在他妻子出現的時候他對我說的,那麼如今我不是這個樣子,如今我如何能回頭,且不說我那份熱忱已經消失殆盡,我也沒有這樣的資本了。這樣很可笑吧,用毀滅自己來懲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