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法還沒有想好,因為大多死法多是死相不雅,麵目猙獰。竟然沒有一個好一點的死法。這時候卻猛然間想起一件事來,老萬說好晚上宴請我們夫婦,當時一口答應,回來竟然忘記了,死的事暫且擱置,因為我對老萬心存好多的疑問,這些問題如果不弄清楚我是會死不瞑目的,我猛然間覺得現在急著死去不是一個好主意,我應該把我的疑問解開了,這樣我才會明明白白地離開。
等我把老萬請客的消息告述老妻的時候,老妻由於激動而幹枯的臉上竟然泛出一絲胭脂紅來,她不停地在地上走來走去,對我不厭其煩地說我穿什麼好呢?她把衣櫥裏麵的衣服都扔在床上,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她的臉上興奮的樣子竟然如同新娘子一般,發出迷人的光彩,我忽然發現我的老妻並不老,而且尚有風韻,顧盼間十分迷人,而且相貌典雅嫻熟,倒像是一個做夫人的麵相,隻可惜嫁了我這樣無用的人,不光沒有讓她享受一點榮華富貴,還讓她來到這個荒郊野外的地方跟著我這個瘋子受苦,我突然對老妻心存歉意,我真是太無用了,枉做一個七尺堂堂須眉男兒,這麼多年竟然沒有給老妻添一件新衣服,竟然忘記了她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愛美的女人,我暗自罵道自己真不是東西。老妻聽著我漫不經心地答道身上這一件衣服好看,她穿在身上還在地上旋轉了一下,她看到我淚眼模糊了著急地問道:“老家夥,是我老了嗎?穿上不好看吧!”
確實老妻的這件過時的衣服穿在身上,如同滑稽的小醜般,不光是衣服顏色模糊暗淡,而且穿在身上前翹後吊的,如同是穿著別人的衣服,我擦幹淚眼假裝著笑了笑,撫摸著她的肩膀說:“你一點也沒有老,還很好看!”老妻幸福地笑了,笑得露出了嘴角的豁牙。
老妻問我:“他們會給我們吃些什麼好東西呢?”
我裝作輕鬆地說:“我看到他們從車上搬下來好多東西,估計錯不了吧!”
老妻的眼睛由於極度憧憬而顯得迷離。我也不由悄悄咽下了滿嘴的口水。
當然宴席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奢華,老萬像是一個魔術師一般,他不斷從高大的箱子裏麵拿出來令人眼花繚亂的東西,他給我們展示了裝食物的描紅漆器,黑色的漆器上麵鑲嵌著金線,上麵的圖案是貴婦醉酒的場麵,畫麵富麗堂皇。這件漆器看起來無比的精美。我捧起來愛不釋手,竟然忘記了它隻不過是盛飯的物件。當然最吸引我的不是這些金銀器皿,老萬拿出來的碑帖書畫簡直讓我想大哭一場,我激動得雙手顫抖,旁邊著急的老妻一把奪過了我手裏的一個官窯的小碗,我站在久聞其名的鍾鼎貼麵前,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老萬站在旁邊對我說:“這些書畫很值錢,但是我也看不懂,不知道到底好在哪裏,這一箱子亂紙片花費了我幾百兩金子,如果不是我不準備回去了,不想留下便宜了那些婆娘,還一直堆放在庫房,都快爛掉了。”我沒有理睬老萬。老妻回來說我當時有些失禮了,站在那裏目光呆滯,如同中邪一般。那天我不知道自己胡亂吃了些什麼,甚至喝了多少酒,隻是記得老萬的酒味美醇厚。最後喝多了也不知道怎麼回的家。第二天聽老妻講我出盡了洋相,據說我站在鍾鼎貼麵前如癡如醉,鼻涕淚水都流到了胡子上,老萬看到我喜歡這幅碑帖,原來準備送給我,但是後來被他的那個小妖精珠兒恨恨掐了一把,才一狠心把碑帖收起來,準備放進箱子裏麵。老妻說到這裏長長歎了一口氣,我問她歎氣什麼,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說:“你真是沒有出息,丟盡了老臉。”看到我不斷追問,老妻緊咬著牙慢慢講給我聽,她凶狠的目光看著我,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才解氣,她說我喝多了發酒瘋,哭著喊著不讓老萬把碑帖收起來,而且聞著帖上的黴味大罵老萬,我說給老萬聽這樣的寶物要好好保存,當時老萬嘿嘿笑著很不以為然,我問老妻老萬當時說了些什麼?老妻說老萬指著我說莫名其妙,他說這些書畫對於他來說就是一些金銀,還有很多不值得大驚小怪的,據說老萬又從箱子裏麵拿出一幅畫,才讓我轉移了目標,老妻說我要躺在那幅畫下睡覺,竟然不想回家了,是老妻死活把我像拖死狗一般拖回來,老妻長歎一聲說不知道挨了那個珠兒多少個白眼。我對老妻說:“你不懂書畫,那些都是稀世奇珍,是百年不得一見的寶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