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街坊(1 / 2)

晏雨躍下房頂,跳入一條無人的巷中,把張放鬆開,讓他落到了地上,“你能自己走?”

“別把我想得那麼不禁打。”張放扶著苔痕斑駁的土坯牆壁站起身,然後靠在上麵,咧開嘴衝著晏雨笑,“你怎麼會在那裏?”

晏雨的聲調依舊閑淡,“田夫子說花會是梧丘的盛事,讓我出來看看,我便出來看,沒想到——”她輕輕瞟了張放一眼,“還真看見了不少熱鬧,確是盛事。”

張放聽了這話有點吐血,心想你是指我被人圍毆嗎?

“要不是昨天你一直在池塘邊不離開,郭衝怎麼會以為你——我有意,又怎麼會找人追我?”張放看晏雨那副冷淡淡的樣子,不知為何,總想撩撥撩撥。

“我為何要離開?”晏雨眉心微蹙,若梅心凝霜,讓張放看得一呆。

“因為你不離開,所以惹來了流言蜚語。”他說。

“流言是因你孟浪無行才起,何必反怪我?”晏雨仍是冷著張臉道。

張放無言,心想那天確實是自己喝多了才惹起這事,趕緊轉換話題,“喂,既然我給你惹來了流言,你為何今天還來救我?莫非,嘿嘿,你對少爺我並不討厭?”

張放不是少爺,也知道這自大的姿態會惹人不喜,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果然晏雨又皺起眉頭,片刻後她道:“流言自然而生,自然而止,與我無幹。”頓了頓又道:“至於相救之事,你這人雖輕浮無行,但也罪不及死,為何不救?救下你隻因我認為該當如此,與你是誰沒關係,你也不須心存感激。”

張放一愣,心想這小妞難道是個外冷內熱?忽然他想起個問題來,那可是從昨天開始就一直盤桓於他心頭的疑問。

“郭衝好像認識你,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怎麼可能,別騙我,他那個樣子好像是對你知根知底的,再說若沒關係,他幹嘛對昨天下午池塘邊的事那麼在乎?”

“沒關係便是沒關係,何必騙你。”晏雨漠然道,“你既然已可以走路,我便告辭了,此番之事,也望君深思,引以為戒,日後砥行君子之道,莫再虛浮輕狂。”說罷,她真得就轉身離開。

那一襲素白書衫剛剛消失在窄巷的盡頭,張放便貼著苔牆,滑到了地上。他捂著胸口,牙關緊咬,剛才言笑自若的模樣其實隻是裝出來的,不想在個姑娘麵前顯出疼痛無力的樣子而已。吳老三那一拳,還有後來擊在胸口的大棍,都讓他受傷不輕,尤其是胸口挨的那一下,如今還疼痛不已,也不知肋骨是不是折了。這種程度的傷他倒並非沒受過,所以明白現在最好盡快找個大夫,包紮抹藥。還好,他熟悉梧丘的大街小巷,知道這裏已經離自己的小院不遠。歇息了約莫半個時辰,他感到力氣恢複了一些,便撐著牆壁再度站起。

一路蹣跚,所幸今天梧丘人大都跑去看花車和美女,街上空空蕩蕩,沒什麼人瞧見自己,讓他還能稍有欣慰。拖著步子慢慢走,最後他終於回到家中。

所謂的家,其實就是個一進小院,坐落在東城的槐花裏,雖然窄門陋巷,但他一直覺得自己很運氣,因為他本來就一無所有,是書院田夫子認識管閭裏門戶的小吏,才能給他在城中找了這樣一個地方做住處,況且左右都是殷實本分人家,他平時便靠著給街坊四鄰寫寫榜文,算算帳,做些文字買賣過活,郡學裏很多同窗是餓死都不肯沾商賈之事的,認為那是下賤行當,可張放不在乎,糊口比什麼都重要。除此之外,郡學裏還有些給貧寒學子的微薄貼補,田夫子也讓張放領著,岱山郡是詩書禮儀之鄉,雖然世道陵遲,人心不古,可這文化教育上較之別的地方,倒還是要重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