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婇姬輕笑道:“接下來的事你先停手,本宮會交給其他人去辦,從明天起,你就去給本宮好好看著韓息,事無巨細,一概報告給本宮,本宮要知道那丫頭究竟知道些什麼,還有,倘若她有什麼異動,立即處理掉她,其餘的,本宮自有對策。”
“屬下遵命。”夜夙垂著頭,恭謹一禮,隨後便隱入了黑暗中。
婇姬回身走向軟榻,依舊側支著頭躺了下來,仔細看去,眉眼間安靜如常,哪裏見到得到半分狠戾,細長的眼角微微可見細細的紋絡,時不時輕輕地蹙起眉頭,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平日裏強壓下去的疲色才會顯露出來,這樣的她,不管在怎麼傾國無雙,美豔絕倫,終是抵不過歲月的無情,徒勞的看著美好的年華在深深重牆的宮城中零落破碎。
“你們放開我,敢這麼對本公主,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啊,幹什麼,哎呦,竟敢推本公主,嘿等一下,別關門……”
尾音被厚重的雙交四萬菱花透雕門所隔絕,韓息怔怔的看著門外的宮人們仔細的落了鎖,接著如死人一般麵無表情的躬身退下。
至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抬頭看她一眼,有種無形的默契在他們之間流轉著,步調一致的躬身,節奏相同的行進,隻惟那昭陽宮的主人馬首是瞻。
一瞬間,似有一瓢數九寒水從韓息的頭頂直灌至腳心,徹骨的冰涼沁入骨髓,就連靈魂都仿佛在這一刻被一寸寸凍結,稍微一碰,便會破裂粉碎,化成一地雪沫。
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小醜,曾今的高傲脾性,公主貴儀,在別人的眼裏,不過是一場爛漫過頭的天真和一種無知不分輕重的愚蠢。
鈍痛感傳來,韓息脫力般撲倒在紅棕色重漆的雕花門上,細膩的木質紋路磨蹭著她的掌心,光滑卻沒有溫度,空洞的世界裏,她聽到在她生命中的某些東西,正被一瓣瓣碾碎,最終化為灰燼,湮滅無蹤。
甘心嗎?韓息疑惑的問著自己,答案呢?是不甘心吧,什麼都還沒做就一敗塗地,明明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為什麼依舊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韓息,你可真是沒用,摯愛的人守不住,到如今,連僅剩的至親都要眼睜睜看著被奸人毀在自己麵前,這樣活著的你,究竟還有什麼理由存在於世。
猛地,幾近滑坐在地的韓息掙紮著爬起來,然後一腳踹翻麵前的雲石回紋梨木凳,接著狠狠揚袖,瞬間將極珍貴的鏤花釉彩青花盞拂落在地。
她不知道該怎麼舒緩心中的鬱結憤恨,雙眸染上血絲,隻想著破壞一切可破壞的東西。
青瓷碎裂所濺起的光影裏,有人微彎了嘴角。
噗——一聲輕響,滿室昏黃發暗的光線頓消,一點不留的被蠶食殆盡。
韓息大驚,撲麵而來的黑暗壓迫著她的眼膜,不見五指的恐懼感襲上心頭,耳邊靜的可怕,冥冥之中似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然後便是長久的靜默。
突然間,有人輕輕的笑了,聲線涼薄,還有一絲飄渺的空靈。
韓息剛想轉身後退,可脖子上突然橫出的那抹涼意硬是逼得她生生刹住了已經邁出的腳步。
寒意湧動間,韓息聽得那人漫不經心的調侃道,“真是粗魯,我看你這武德公主不如改叫無德公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