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2 / 3)

時中央又令家昌速歸南京,否則軍法從事。家昌無奈,即留少許軍兵,以助難民渡江。眾難民聽聞家昌領軍欲往南京,皆於馬前哭告道:“將軍若去,我等性命便輕若蟻蟲,我等願隨將軍同往南京。”家昌勸道:“此去南京凶險,隻有渡江北上,方得安然。”難民皆道:“當今忠勇愛民之將,舍將軍其誰!將軍恩德流著,名盛當世,我等願以死相隨!”家昌悲然,含淚道:“隻有家昌往凶險處,百姓方能平安。今各位父老鄉親跟著家昌,隻怕連累各位鄉親。”眾難民道:“我等到南京,自會投靠親友,將軍勿要擔心。”家昌方允,又令軍兵護衛左右。遠近難民聞之,俱從至如歸。

沿江上行十數裏。忽家昌喚廖維搜近前,道:“諸位弟兄拋妻棄子,跟著家昌廝殺疆場,戰至今日,僅剩幾名弟兄,想起這個,我隻覺心如刀絞,與你同來的,包雪平已陣亡了。想當初,我賦閑在家,你與葉保民、劉球珠、官澄、鄧桂鴻等弟兄到寒舍看望家昌,那時你等意氣風發,欲效命疆場,今日憶起猶似昨日。”廖維搜道:“昌儒勿要自責,軍人效命疆場,乃職責所在,人各有命,我已決心為國捐軀,對於死,我已以平常心待之。”家昌道:“叔謀與英明護著楚聲到南京,至今全無音訊。煩請廖兄前往,以探信息,若見著楚聲,告知我之境況。若我在南京戰事中捐軀,請廖兄帶著我妻回到樂昌。我兄從此便隱居家鄉,勿要從軍了。”廖維搜急道:“昌儒何出此言?你福大命大,定然無虞的!”家昌道:“廖兄不知,我本在上海已死過一回了。在街巷之中,我一手摟著阿桂之屍首,與倭軍拚殺。我想不通倭軍為何不射殺我,若要生擒活捉我,隻要將我射傷,亦是手到擒來之事。”廖維搜道:“嚐聞倭人崇武士道,昌儒神威,令倭人敬佩,故譽昌儒為‘天神將軍’,倭人一心想以刀刃勝昌儒。若能以武士刀生擒昌儒,必大壯倭軍之威。”家昌以為然,又請廖維搜速行。臨行,家昌付信一封,道:“請將此信交給楚聲,教其勿要以我為念。楚聲有一舅父,現居南京,楚聲必暫居其舅父家,地址已寫在信封上。廖兄,戰場之上,每當臨別,就當訣別罷!記住我言:倘若我戰死,務請廖兄帶楚聲返樂昌!凡我師捐軀弟兄之名單已呈報國防部,我等結義弟兄亦不例外,廖兄回到家鄉,可督促當地政府及時發放撫恤金,切記!”兩人灑淚而別。

謝家昌率軍行至堯化門,就令眾軍駐紮,而後帶數名隨從,急行入城。南京衛戍軍司令長官唐生智、副司令長官羅卓英親來相迎。唐生智執手道:“昌儒兄弟,唐某思賢若渴,不想今日才至!”謝家昌見唐生智身著重裘,羸弱不堪,歉疚道:“家昌來遲,特向唐司令請罪。”唐生智難為情道:“豈不羞殺唐某,皆賴各位弟兄撐著,否則我就是一根光杆,還是叫我孟瀟兄罷!”羅卓英道:“孟瀟兄臨危請命,固守南京,以昌儒之才,必有高見。”家昌笑道:“尤青兄高看家昌了,我不過是一介武夫,隻懂廝殺,哪知謀劃!”唐生智道:“自北伐以後,唐某未曾與昌儒共事。想當年,昌儒戰汀泗,攻賀勝,拔武昌,所向披靡,立不世之功,乃唐某親眼所見。我主張堅守南京,自有深意:南京不僅是我國首都,而且是國父之陵墓所在地。如果我國不戰就放棄南京,怎麼對得起國父的在天之靈?自抗戰以來,中下級士官犧牲者眾,然未見有高級軍官犧牲者。我已於蔣委員長麵前立下誓言:軍人以身許國,當此危難之際,何能畏難以求苟安?我願意勉為其難,一定堅決死守,與南京共存亡。隻望昌儒助我!”家昌憂心道:“倭軍乘得勝之勢,四麵而來,戰意正旺。我軍皆為殘缺之師,敗聚南京城下,戰戰惶惶,銳氣盡失。且南京已成孤城,恐難守禦。”唐生智奮然道:“昔樂毅助燕攻齊,連下齊七十餘城。齊之智將田單,以計誑騙騎劫,使其專施暴孽,激起民眾反抗,從而擊潰燕軍,收獲失地。今之情形何其相似,我軍若能在南京與敵相持,則京滬之一線皆處於我軍民包圍中。況蘇俄欲襲滿洲之倭寇,以助我國抗戰,倭寇遭南北夾擊,必敗無疑。”羅卓英以目視家昌。家昌慌忙噤聲。羅卓英道:“蔣委員長將欲離京,欲見家昌,可速去。”於是三人便往中山門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