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村寧次以為國軍贛湘防線已固,斂兵不敢再攻,轉而進擊鄂北。鄂北主將張自忠嚴陣以待。原來張自忠自駐鄂北,屢遭倭軍襲擾。張自忠率部針鋒相對,屢挫敵鋒。京山之役,殺得倭軍人人膽寒。蔣中正大為讚譽,特致電言:“貴部堅強抗戰,屢挫凶鋒,使戰線穩定,厥功甚偉。特賞洋二萬元,代備死傷官兵撫慰等臨時補充之用。”又授張自忠寶鼎勳章一枚;加授上將軍銜。
民國二十八年五月初旬,倭寇集大軍十餘萬眾,渡襄河而東,攻打隨縣、棗陽。大敵壓境,國軍將士皆寒。張自忠心急如焚,奮然致書眾將,以勵軍心:
“今日之事,我與弟等隻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是敷衍,大家敷衍,一切敷衍,我對弟等敷衍,弟對部下也敷衍;敵人未來我等是敷敷衍衍地布置,敵人既來我等也是敷敷衍衍地抵抗,敷衍一下就走。這樣的做法,看起來似乎聰明,其實最笨;似乎容易,其實更難;似乎討便宜,其實更吃虧。因為今天不打,明天還是要打;在前麵不打,退到任何地方還是要打。完是一樣的完,犧牲是一樣的犧牲,不過徒然給世人嘲笑。所以這條路的結果,一定是身敗名裂,不但國家因此敗壞於我等之手,就連我等自己的生命,也要為我等所斷送,這就等於自殺。所以這條路是死路,沉淪滅亡之路。
“我與弟等同生死、共患難十餘年,感情逾於骨肉,義氣重於同胞,我是不忍令弟等走這條滅亡的死路。弟等夙識大體,明大義,諒自己也決不肯走這條路。無疑的我等隻有走另一條路,就是拚。我等既然奉命守這條線,我等就決心在這條線上拚,與其退到後麵還是要拚,我等就不如在這條線上拚得有價值、有意義。我等這一次一定要同敵人在這條線上拚到底,拚完算完,不奉命令,決不後退。我與弟等受國家豢養數十年,無論如何艱難,我等還拚不得嗎?幸而我等的拚,能擋住了敵人,則不僅少數的幾個人,就連我等全軍也必然在中華民國享著無上的光榮,我等官兵也永遠保持著光榮的地位;萬一不幸而拚完了,我與弟等也對得起國家,對得起四萬萬同胞父老,我等沒有虧負了他們的豢養,我等亦不愧做一世的軍人。所以,這一條路是光明磊落的路,是我等惟一無二應該走的路。我與弟等參加抗戰以來,已經受了千辛萬苦,現在到了最後的一個時期,為山九仞,何忍虧於一簣,故惟有盼弟等打起精神,咬緊牙根,激勵部下,拚這一仗。我等在中國以後算人,抑算鬼,將於這一仗見之。”
倭寇逞其武器之良,軍兵之銳,全力攻打國軍防線。國軍據塹而守,苦苦支撐,死傷甚慘。相持數日,國軍力竭,棄獅子山、楊家崗、長壽店、普門衝、黃起庵等處而走。倭軍乘機縱深進展,割裂國軍而圍擊。國軍各部首尾難以呼應,各自為戰,死傷更眾。國軍三十七師師長吉星文,為敵勢所撼,不知所措,棄軍而逃匿。倭軍一擁而進棗陽。張自忠聞知棗陽已失,坐立不安,遂令總部拔營而進,欲連夜東渡襄河。
時梅雨綿綿,連月不住。道路泥濘不堪,行動艱難。張自忠率軍部冒雨行軍。翌晨,進至襄河西岸。時天地尙黯,雨水愈大,如瀑布瀉落。軍兵身居壕中,汙水齊腰,苦不堪言。忽見吉星文於棚中躲雨。張自忠喝道:“你部應於河東守禦,何故在此?”吉星文顫然,道:“我有事向總司令稟告。”張自忠厲聲道:“你既為盧溝橋之抗戰英雄,當揚昔日英豪之慨,奮不顧身殺敵。我平生最恨一‘逃’字,你若臨陣脫逃,當心我取你首級!”吉星文噤若寒蟬,匆匆渡河東去。其餘逃跑將士知情,亦匆忙東返。
張自忠靠前督戰,整飭軍紀。眾軍皆抱死戰之心,轉守為攻;又分軍襲擾倭寇後方。國軍第三十八師於大家畈伏擊倭軍輜重聯隊,滅敵近千,又獲敵資甚厚。倭軍後援不繼,不敢孤軍深入,遂回師休整。隨棗會戰,倭軍不勝而回,反挫傷軍力數千之眾。岡村寧次歎道:“當年在北平之時,財色難動張氏之心;不想今日又為張自忠所迫,張自忠真乃活關公!”自此倭軍皆譽張自忠為“活關公”,對其敬仰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