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道:“二位學兄少來重慶,何不遊覽一些名勝?”謝家昌道:“嚐聞歌樂山乃清靜之地,我三人且去歌樂山。”林彪亦讚同。於是三人乃驅車至歌樂山。謝家昌見歌樂山穀深林密,奇秀清幽,不覺感歎:“此處林壑幽麗,若世道太平,我當在此築廬安居。”林彪道:“子曰:‘人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若是太平盛世,我兄不在外做官,在此處結廬而居,豈不寂寞?”謝家昌眺望遠山,歎道:“做官非我願也!”
忽見一道士立於階邊,扛一白幡,上書:“知一世事。”戴笠揶揄道:“昌儒何不算上一卦?”謝家昌聽言,遂趨前道:“請道長觀我三人麵相如何?”道士抬眼遍觀三人,道:“皆死於非命!”戴笠懊惱道:“臭道士再胡言,休怪我無情。”謝家昌勸道:“你且勿恫嚇道長,信則問,不信則聽。”又道:“道長從何而來?”那道人回道:“青城山。”謝家昌道:“你且替我算一卦如何?”又報上生辰八字。那道人默算片刻,道:“先生乃貴人。”謝家昌笑道:“此話怎講?”那道人道:“先生乃國之棟梁,然戊戍之年,天狗臨凡,吉盡凶始,窮乏之數。有不測災禍,實為人生最大惡運。詩曰:與盡凶始入困途,窘迫病難失親和,災害短命無所止,生離死別卻哀悲。”謝家昌聽罷,一笑而過,並不在意。林彪道:“道長且觀我之麵相如何。”那道人看罷搖頭,嗟歎道:“先生麵相迥異,或能成帝王,或敗走麥城。先生貴至儲君,然伴君如伴虎,若一朝不慎,或成韓信之二。道人且勸先生功成名就之日,泛舟江湖,若範蠡之舉。”林彪訝異道:“道長如何這般說?”道人道:“先生命數:大成之數,蘊涵凶險,或成或敗,難以把握。風雲蔽月未得安,雖有智慧做事難,孤獨多難無所至,內外不和失妻兒。以先生之命,大利南方,不利北方。”林彪探詢道:“我當如何,方可解禍?”道人道:“忠事主,戒權欲,辛亥年勿上天北去,可逃一劫。”林彪抬首見戴笠麵露笑意,忽疑道士為戴笠所使,道:“道長可觀我兄吉相。”戴笠報上生辰八字。道士道:“先生命數甚凶:未定的分離破滅數,混沌未定,為最大凶惡的暗示。詩曰:混濁未定如萍動,亂離不安亦波浪,獨立無力多災難,變動病弱又短命。先生之命,大利北方,不利東南。先生平生多積德,少殺戮,丙戍年不可上天,可保安然。”戴笠笑道:“此狂道也!”乃請謝家昌與林彪離去。
戴笠做東,宴請謝家昌與林彪。三人盡情痛飲,皆醉。謝家昌乘醉道:“雨農且先回,我與陽春再閑聊一刻。”戴笠欲三人同回。謝家昌大怒,作拔槍狀,道:“我一槍斃了你這軍統頭子!”戴笠無奈,隻好先回。林彪笑道:“這魔鬼就怕我兄。”兩人互相攙扶,於一旅館住下。早有軍統細作探知其情,向戴笠稟報。戴笠深怵謝家昌,隻令部屬四下布探,暗中護衛。
謝家昌與林彪同榻而臥,深談心事。時冷月透過窗欞,如銀瀉下。謝家昌道:“我弟識得龔楚麼?”林彪道:“與其同在江西數年,如何不識?”謝家昌道:“當年與其月下暢談,此景至今猶憶。”林彪道:“必是談天下事。”謝家昌道:“我弟如何知曉?”林彪笑道:“龔福昌雄詞見長,空談天下;其性影隨月移,乃趨利多變之人。”謝家昌道:“我說一人,我弟必深佩之。當年我識張自忠於長城抗倭時,戰後分別時,我與藎忱亦在月下深談,憂天下混亂,民生艱難,倭賊欺淩。”林彪道:“小弟深佩張將軍之為人,然以死明誌,實不可取:於國於家於己皆是不負責之行。”謝家昌歎道:“若論死,自從軍至今,我已死了幾十回了!”林彪笑道:“我兄之行,弟早有所聞。”謝家昌道:“北伐之戰,我毫毛未傷,可謂神助;家昌斬殺倭奴,屢屢臨陣爭鋒,皆未曾死於陣中。”林彪笑道:“若我是倭寇將佐,必令百槍齊射,看你天神將軍是鐵臂銅人!”謝家昌笑道:“我弟不懂倭人之性:倭人對貪生怕死之華人,鄙之若豬狗;對神威勇猛者,敬之若天神。倭人知我在陣中,皆不射我,反欲以刀片勝我。試想謝家昌武功蓋世,能以刀片取我首級者,豈不名滿全球?”林彪聽罷大笑。謝家昌道:“當年我護送藎忱之靈柩時,數百倭騎圍攻我,欲以倭刀生擒活捉我。此時倭奴不射殺我,卻憑人眾之勢,若眾狼戲病虎。我蒙此恥辱,屢欲自剄,因我心知難逃倭人之手。”林彪因聽家昌之音淒傷,不覺長歎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