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2 / 2)

王秋有親自給楚聲解縛,哭道:“千裏茫茫,不想在此遇見嫂子,若非天意,我嫂子就死於非命。”楚聲依著王秋有,放聲慟哭,道:“自抗日之始,我所遇劫難無數,傷悲無窮,今日國亂,奔波流離,天地不應,隻覺撕心裂肺之痛。若無兄弟,楚聲已赴黃泉矣!”王秋有哭道:“國亂民苦,數十幾年,當年若非昌儒大恩,小弟已死於湘江。現我軍擴張過快,以致龍蛇混雜,許多幹部因戰事順利,成功在望,紛紛娶妻成家,更有恃功驕豪者,貪穢失節,故強娶搶婚之事,時有發生。今日之事,小弟自會擔待。”言罷扶楚聲至師部。

張營長之部屬上訴至縱隊司令部,言王秋有藏匿女匪,欲為私有。縱隊司令部上報至東野司令部。王秋有親帶楚聲晉見林彪。林彪見是楚聲,咆哮大怒,即電令將張營長槍決。軍界頓時肅然。林彪設宴與楚聲壓驚,道:“唐天際失職,使嫂子受驚,小弟愧疚。”次日,楚聲決意要行。林彪留之不住,遂令便衣密護楚聲往沈陽城。

時沈陽已成孤城,城外盡是共軍。城中百姓外逃,勢若驚蟻。百姓皆言:“林彪賊眾百萬,將士驍果威猛,沈陽旦夕不保,不若早逃,免遭長春、錦州之難。”楚聲見如此,遂不入城。楚聲過錦州,隨難民望山海關奔逃。入夜,難民宿於山麓,燃起篝火。時寒氣愈濃,山野間哭聲不絕。國軍敗兵怨氣衝天,大罵衛立煌不圖進取,昏庸誤國。半夜間,忽聽得數聲槍響,眾皆驚駭而起。但見數名匪徒詐稱共軍,在難民中搶劫財物。國軍敗兵抗拒不給。匪徒手起一槍,擊倒一人。眾皆驚亂,拔腿就逃。匪徒大怒,又射殺幾人。忽從暗處射來幾槍,斃擊幾名匪徒。其餘匪徒趁著夜色,落荒而逃。

翌日,楚聲隨難民漸近山海關。忽一精壯之士靠前,道:“我等就送夫人至此,前麵關口便是蔣匪區,林總囑夫人勿在北平停留,可速回家中,方保安然。”楚聲暗驚,連聲道謝。那人轉身便回。楚聲回首,目送幾人遠去,心懷感激。

時東北之境大亂,百姓饑饉流亡,窘迫不知所往。敗軍聚於沈陽,饑寒交迫,心懷危懼。東北國軍,自衛立煌以下,各尋活路。衛立煌、王家幀等高官從東塔機場登機,逃往葫蘆島,竟不顧部屬之生死。在東塔機場、北陵機場,數萬軍兵、士紳,隻覺末日降臨,皆望天大哭。之後,沈陽隻有零星槍聲。國軍八萬之眾放棄抵抗,束手就擒。國軍官兵將輕重武器擺在道邊,靜候共軍接收。時少部共軍衝進城,此等共軍皆衣冠破舊,腰插手榴彈,扛著大鐵棍,帽子上戴著草圈,插著亂草。國軍中有將佐大哭,道:“我等千裏蹈敵,縱橫印緬而無阻,而今敗於此等烏合之眾,我等有何麵目見地下弟兄!”眾軍聞言,皆黯然傷神。

楚聲抵達北平,心稍安定。未及數日,逃入關內者,與日俱增,盡皆淒惶。傅作義調兵遣將,加固城防工事;又於大路小徑設立哨崗,盤查來往人員。城中房舍日益緊張,房租飛漲。難民就於簷下過夜,夜寒之時,便起火取暖。楚聲采訪各處難民,調查百姓生存狀況。眾難民南腔北調,來自東北的、山東的、河北的、山西的,皆言家鄉殺富人分田地,家中有些財資的,被共軍盤剝一空。壞消息如同瘟疫,飛速蔓延。鄉間富人皆惶遽不安,在共軍未到之前,賤賣家產,攜帶家小,逃到北平避難,隻盼政府剿盡共匪,重返家鄉。而今政府軍一敗再敗,一退再退,其勢若土崩地陷。家園盡失,回鄉無望,不覺悲傷絕望,啼哭終日。有人道:“天日轉換,要換皇帝了,蔣家王朝不行了,要換毛家王朝了。”各種說法都有,不一而足。

忽聞國共在徐州爭鋒,兩軍集百萬餘眾,在廣袤地區擺開廝殺。十一月下旬,共軍粟裕部在碾莊攻破黃百韜部。七萬大軍竟在十餘日間灰飛煙滅。國軍皆憚東北百萬共軍,必裹勝威橫掃華北。北平國軍雖臨險設防,然孤軍畫地死守,終必土崩瓦解。忽北平百姓淒厲驚呼,言一夜之間,林彪共軍數道潛入關內,北平有倒懸之危。從此北平地區百姓惶惶,孩兒夜夜驚啼。時國共在雙堆集血戰數日,方圓十裏間,如遭一場滂沱血雨,國軍死者數萬,屍積成山。敗報傳來,北平城內,無論軍民,盡悉失色。

報社因憂楚聲安危,遂派一男記者駐北平,以替楚聲之職。又催楚聲速歸南京。忽聽得共軍在張家口攻滅國軍數萬眾。楚聲無奈道:“如今國軍何其羸弱,共軍稍為攻打,便一敗塗地,正是敗如山倒,國如危牆。”餘楚聲收拾行裝,黯然逃離北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