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就這樣默默地、無聲地走著的當兒,他們逐漸走近了鬼號崗。那裏有兩個山脈圍著一大塊凹進去的坡地。以前,許多窮人家因為家裏沒有錢,往往晚上偷偷地把死去的親人埋在山坳的坡崗上。因為本來就是出不起錢埋葬家人,所以在此偷偷埋人後,也不敢豎碑立墳。久而久之,就成了亂墳崗了。還因為常常傳出哭號聲,人們就把它叫做鬼號崗。
傳說這個山坳裏的鬼號崗很猛的,常常有人在此迷路、發癲、無緣無故神經失常諸如此類的。樹森跟在他父親後麵一路往家走,因為累而顧不得害怕什麼的了。心裏隻想著快些兒到家吧,到了家之後,今晚說什麼樹森也不洗澡的了,第一件事就是上一一床睡覺,睡到日上中竿,起床再說。
可樹森的想法還沒兌現,就突然聽到一陣“沙啦啦”的響聲,像人們平時無聊時拿起一把沙子隨便往地上撒去一樣。樹森以為父親太無聊了,怎麼深更半夜的玩起這種遊戲啊?就苦笑道:“爸,幹了這一天的活,你不見累的嗎?竟然還有心情玩‘鬼撒沙’?……” 樹森剛說到這兒,自己的頭皮就一陣一陣的發起麻來!
因為之前實在太累了,都沒心情想到害怕。現在自己一說出“鬼撒沙”幾個字,就突然明白剛才是真的碰上“鬼撤沙”了!而不是樹森父親玩什麼把戲。那樹森的父親和樹森一樣的累,他年紀又大,恐怕比樹森更感到累,那有心情玩這種把戲呀!對吧?
樹森剛說完父親無聊後,他父親已經站著不動了。等樹森走近去的時候,父親顫栗著伸出一根手指放到樹森的嘴唇上,示意樹森別出聲。然後,他從身上的工具袋裏拿出兩隻三角形的符咒來,無聲地念動著咒語,並按住樹森的肩膀,一起蹲了下來,把頭伏在交叉的雙手上。
樹森和父親剛剛蹲下來,就聽得周圍風吹草動的。接著就是飛沙走石、鬼哭狼嚎。那種聲音,那可真是恐怖之極!讓人心寒得根根汗毛都豎立起來,渾身顫栗得不能自持!樹森雖然頭伏在雙手上,卻悄悄地靠近父親身邊,用腳碰著父親的腳,以此減輕些害怕。
那一陣鬼哭狼嚎、浩浩蕩蕩而過的聲音,伴隨著一陣一陣的沙子落地聲,足足有十分鍾才完結。等他們走過之後,樹森和父親抬頭看時,原來周圍凹凸不平的草叢,仿佛被台風橫掃過似的,樹歪草伏,遍地沙塵壓著草地。留下一串串歪歪扭扭的鬼腳印。
樹森和父親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等到平靜以後,仍然心慌腿軟得不能支撐身體。父子倆互相攙扶著,戰戰兢兢地往家走去。直到走離那鬼號崗許久了,父親才感歎道:“真是祖宗有靈,傳下符祿和咒語,才得以避險!”
原來樹森父親那一招叫做“隱身咒”,隻要念動咒語,握符在手,邪物們就看不見人了。經過那一次,樹森就從父親那裏學了幾招避邪的招術,懂得了幾句咒語。以為有了這些防身,以後再碰上這些汙穢事,就可用得上了。
豈料世事多變,也是注定樹森要有那麼一回經曆,才引得起朱繼忠的注意,才最後把事情擺平的。原來,林田村有人要娶媳婦。近些年頭,林田村把林子都砍了賣,各家各戶分了些錢,就有些兒擺闊了。討個兒媳婦,要大擺宴席哩,殺豬佬不夠,就請樹森去幫手。
工做完了,人也就顯累。一幫子廚房佬最後擺桌吃飯,就著人家的喜日子,他們也喝起酒來。這一高興,樹森就控製不住自己,與眾多廚房佬竟然對飲了十多瓶白酒,回家路上被夜風一吹,就有些搖晃了,步子也東倒西歪的。
獨自一個人在山間小道上慢慢而行,還哼起地方小調來。那哎哎呀呀的調子在黑夜裏的山間回蕩著,就有一種淒愴的味道。伴隨著微風吹拂下樹葉的沙沙聲,孤獨的行路聲,顯得特別的清幽、寂寥、淒婉。最易勾起孤旅者的思緒了。
不知不覺間,樹森就接近半山上那片亂墳崗了,隻見靜寂的墳頭東一個西一個的,陰森森地、黑糊糊地伏在斷枝殘丫邊。偶爾有風掠過時,墳頭的野草就隨風左右晃動。不知是向路人招手,還是要提出申訴?
樹森雖然醉意朦朧,但意識裏那根害怕的弦卻分外清醒地繃了起來。人在黑夜裏就有些莫明的緊張。四下裏看看,夜色漆黑,墳墓陰森,不知什麼時候還起了淡淡的霧氣,灰白灰白的如招魂幡一樣盤繞在亂墳上、樹丫旁,周圍環境就有一種陰森可怖的氣氛,直教人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