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念西賴在保姆車上不肯下來，大得足以遮住半張臉的墨鏡後隱藏著不耐煩的眼神和憔悴的黑眼圈。
車窗外的記者們摩肩接踵，麵孔漲紅，青筋暴起，五官扭曲變形。
“導演。”尹念西無視車外的沸騰，隻用通紅的嘴唇對著聽筒把話補全，“我不是故意給您難看，但是如果女二是程思北，那就請您另請高明吧。”
“Nancy小姐…”導演的聲音聽起來糾結的猶如便秘，不難想象，電話那邊的他一定愁得連眉毛都擰下了好幾根，“現在小北已經來了，其他演員也已經到齊了，這…”
“這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情。”尹念西不耐煩的打斷，“程思北隻是一個三線小咖，我這邊也有幾個不錯的本子，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喂…喂！”導演衝著聽筒喂了幾聲，啐著唾沫罵了句娘，“媽的，丫給我撂了！”
頭戴貝雷帽的助理哈著腰湊了上來：“丫什麼東西敢跟您這兒擺譜！我看換人算了！”
導演叉著腰看了他一眼，拿手裏的擴音器“哐”的給了他一下子：“你看？！你懂個屁啊！尹念西是什麼？尹念西就是活收視！尹念西就是錢啊！”
助力趕緊點著頭哈巴：“是是是，不過您說她這麼大一腕兒，幹嘛非跟程思北這麼一小演員過不去啊？”
“你問我啊？”導演薅了薅自己那把亂糟糟的大胡子，心煩的很，“我還不知道問誰呢！你說我這來來回回也拍了四年了，我是拍一部，爛一部，拍一部，爛一部，一晃我都三十大幾了！這部在要是不鹹魚翻身，我他媽回家承包魚塘去！”
尹念西掛了電話，在墨鏡後翻了個白眼，一想起程思北她就氣不打一處來，隻好衝著身邊的經紀人跟狗似的一頓嚷嚷：“**給我找一什麼活啊？明知道我跟程思北合不來，你成心給我找不自在是吧？”
“西姐…”小助理跟蚊子似的哼哼了一聲，“不是您自己說想跟宋明遠合作的嘛，我查了，他最近就接了這一部戲。”
“你！”尹念西咧了咧嘴，還想罵幾句，礙於車外的記者不好發作，隻好仰在座位上喘粗氣。
忽然，窗外的長焦大炮齊齊調轉了鏡頭，衝著不遠處一通哢嚓。
“什麼情況？”尹念西問了一句。
小助理也納悶兒呢，伸長了脖子瞧了半天：“這拍誰呢？這女的誰啊？喲，西姐，這不程思北嗎？她怎麼往咱這邊來了？”
尹念西一下從椅背上挺了起來，喘了口大氣，將本來就抹得紅透透的嘴唇補了補口紅。
“叩叩。”程思北敲了敲車窗。
尹念西對著車裏的後視鏡擠出一個不情不願的假笑，將貼了遮光膜的車玻璃搖了下來。
“怎麼著，老同學，聽說你不愛見我？”程思北還沒化妝，五官顯得有些單薄，然而聲音卻十分脆亮，身邊的記者差不多都聽得清楚。
“哪啊，我剛來。”尹念西心說我可不是不愛見你嘛！
程思北一笑，露出倆虎牙：“真看出來你是賺著錢了，你這口紅是那個叫什麼，夏奈爾吧，特貴！”
程思北刻意咬重那個特字，拖著長聲，就跟唱戲似的。
尹念西得意的鼻子朝天：“嗨，也沒多貴，像你們這種女配，拍個四五集，也還是用的起的。”
“我哪能跟你比啊，你多舍得啊！”程思北不理她那一套，“這麼貴的口紅抹這麼多層，跟吃死小孩了似的，你還真不怕花錢。”
尹念西吃驚的捂著嘴，一副“瞧瞧這人說什麼呢”的表情，還想回兩句，她的小助理見勢不妙，趕緊遮乎道：“哎西姐，導演那邊兒又催呢，咱過去吧。”
尹念西咬著紅唇瞪了程思北一眼，踩著一雙恨天高，從保姆車上擰了下來，錐子一般的鞋跟在柏油馬路上噠噠作響。
程思北拍了拍手上的灰，一邊跟上去一邊嘀咕了一句：“臭毛病！”
一幫子記者麵麵相覷，一個脖子上掛著工作證的小記者看樣子剛工作不久，用肩膀撞了撞身邊的同行：“怎麼個意思，這倆人關係是好是不好？”
旁邊那位一看就是個老油條，一笑露出一口四環素牙，跟嚼過碎玻璃碴子似的：“小夥子，你問這話就顯得你外行，幹這一行的，有什麼關係好不好的啊！”
許是讓他那副很懂行的樣子唬住了，小記者沒再往下問。
“哎喲Nancy，我的小姑奶奶，您可來了！”大胡子導演跟個大藏獒見著肉似的就撲上來了。
“都把我給叫老了，真討厭！”尹念西撇了撇嘴，並不領情，她揚著下巴四下掃了掃，歪著臉問：“我的化妝室在哪？”
“進門以後左拐第一間，聽說用過那間的最後都拿了小金人兒了，哈哈！”大胡子覺得自己特逗。
尹念西一點笑模樣都沒有，對這種底層勞動人民，她時刻保持著女神般的高冷。她慢悠悠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對著自己的經紀人說：“去給我買一杯美食冰咖，送到我的化妝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