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的韓楓自然是沒有閑功夫去陪人瞎扯,他的心裏各種煩躁一股腦地湧了上來,至於到現在還沒有垮掉的原因,恐怕就是貫穿他人生的那份強悍責任心了,這會一路飛奔,急促的腳步聲在夜晚寂靜的醫院裏顯得是格外的嘈雜和寂寞,這會他跑到了醫院的急診室門口,望著那熄滅的應急燈,整個人呆呆地釘住了,一絲不安籠上了心頭。
“小楓,你還是來遲了,你爸比你來得早走一步……”大伯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壓抑的沉痛,韓楓的身子頓時僵住了,聲音不置信地顫抖著:“大伯,爸……他去了?”
“你爸他走得急,是心髒病……小楓,你!”大伯的聲音讓韓楓的世界開始迅速地崩潰,當下他隻覺得身體中的什麼仿佛憑空被抽走似的,腳下一輕再也站立不穩,隻能雙手扶在牆上,韓楓望著那瓷磚藉由月光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一陣怒意猛地湧上心頭,狠狠地便是朝著牆上撞去。
三叔衝上來拉住了韓楓,心痛地說道:“小楓,這種事情天災人禍的,你也想開一點,你都這麼大了,活著的人不應該再給死去的人負擔,如果看見你這樣子,二哥也會走得不安心。”
韓楓的身體仿佛在瞬間虛脫了下去,整個人靠坐在牆上,麵孔深深地埋進了雙手中,透過那十指緩緩溢出的淚珠一點一點地淌在了醫院光潔的地板上,被清冷的月光,蒙上了一層霜。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有多少年沒有看到這個孩子再哭過了呢,三叔不禁也是感傷,當下用手背輕輕刮了刮眼角,露出一絲平淡的笑來:“孩子啊,一個男人就要承擔起一個男人應有的責任,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要承擔的東西都比我們的多,什麼東西都要學會坦然麵對……”
“讓他靜一靜吧。”這會大伯母走過來拍了拍三叔的身子,三叔點點頭,退到了一邊。
大概過了三分鍾,韓楓埋下臉去用衣袖猛地抹了一把臉,然後抬起頭來,望向同樣關心他的三位長輩,嘴角勉強地擠出了一抹笑容來:“我沒事了,媽呢?”
“在裏麵陪著你爸呢……進去好好勸勸她吧,如果你也垮了,那麼這個家就沒有依靠了。”大伯母語重心長地拍了拍韓楓的後背。
韓楓望醫院的天花板愣了愣神,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的情緒,當下點了點頭,緩緩地朝著病房中走去,這裏已經不能說是病房了,是對急診室裏那些已經離開的遺體,與他們家人最後見麵的地方。
沒有燈光的房間裏,韓楓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正拉著床頭老人地手,喃喃地絮叨著,韓楓突然有那麼一霎那的失神,仿佛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他隻是睡著了,他的神色依舊安詳,臉上是帶著笑走的,如果他臨走時能夠和自己的兒子再見上一麵,他會走得更安心吧,不管怎麼說,身後的門已經關上了,對於活著的人來說,那一扇門,就是最遠的距離。
韓楓隻是靜靜地默站著,聽著母親向他“睡著”了的父親喃喃述說著過去的事情,有一些是不屬於韓楓記憶裏兩人相遇到相戀的往事,有一些是韓楓也參與其中的故事,那平淡的言語中吐露出的濃濃真意,讓韓楓的鼻子又是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聲音驚動了韓母,當她轉過頭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兒子的身影,當下她朝著韓楓招招手,語氣裏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傻孩子,你父親並沒有走遠,至少他還在我們心中不是嗎?”
“爸,我來看您了,您放心的走吧,從今以後,媽和這個家,由我來照顧。”韓楓凝望著那個病床上安詳躺著的老人,說道,仿佛是一瞬間的錯覺,韓楓看見父親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
而遠在秋楠市的另一邊,秦霜靜靜地站在房間的黑暗之中,透過月光望向那團蜷縮在客廳沙發上的身影,她可以模糊地聽到那時斷時續被抱枕隔著的哭聲,然而那個和她同病相憐的女人守著的電話,卻如同這空漠的夜晚一般死寂無聲,而韓楓也一直沒有回來,已經是兩天了,在這兩天裏究竟發生了什麼,秦霜無從知曉,不過一層些微的不安卻是籠上她的心頭。
如果楓哥哥和林若佳生出矛盾的話,作為競爭對手的自己不是應該感到高興麼,但是為什麼心頭會有一種空落落的感傷呢,一絲迷惑在秦霜的眼中彌散開去,卻是讓她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在離得自己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女孩,正孤單地靠在床邊,透過窗子望向那天空清冷的月光,露出一絲哀怨的歎息。
噩夢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可誰又能肯定,醒來後的黎明不會比夢中更為黑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