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永遠記得當時的畫麵，外婆原本佝僂的身影，瞬間挺直了腰背，她語氣委婉地說著對不起，而那家的女主人，卻像個潑婦一樣地把她倆堵在門口。
所有難聽的話語，外婆擋在身前，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下來了，明明犯錯的人是她呀！
為什麼外婆知書達理了一輩子，賠禮道歉就算了，還要被人指著鼻子的罵！
這也是為什麼她被打了手心，卻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她總覺得外婆好沒脾氣，憑什麼要道歉，憑什麼要被欺負！明明是對方先動的手！
所以她一直哭，外婆也不來勸。
直到窗外夜深，外婆把一盤魚香茄子，擺在她的麵前。
那陣酸甜濃鬱的香味，點點至今都還記得。
而外婆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的話，點點也都還記得。
外婆說，整個家隻有他們娘倆，所以沒辦法，點點闖了禍，她沒有拳頭為點點撐腰，更不會為她撐腰。
她能做的，是盡可能地替她忍下這一口氣。
“因為我舍不得我家閨女，挨別人的罵！”
“可是外婆，你為什麼要打我呀？”
“因為你犯錯了，該由我這個外婆來教訓，而不是別人！今天的錯總是你犯下的，我就算替你道歉，也該帶著你，讓你好好看一看，也好讓你從心裏認識到這一點！”
當時的點點，心裏想了什麼，完全記不清了。
她吃完那頓飯，摸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所有的委屈，都在外婆丁零當啷的洗碗聲，和準時開播的動畫片中，變得煙消雲散了。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犯錯之後，點點開始暗自下定決心收斂性格，不惹事，更不給外婆添麻煩。
因為外婆把她擋在身後，保護著她，她也想保護外婆知書達理的那層麵子。
所以慢慢地，她變成了今天這副樣子，被欺負也不愛出頭，隻會在心裏邊罵人。
就連鍾易澤和沈曦這麼多年的朋友，都以為她本來就是這種性格。
點點深陷在回憶裏，臉上浮現出淺淡的笑容，直到回過神來，她才發現陳北南一直關切地看著她。
兩個人視線交錯，陳北南輕輕動了動嘴唇，像是要說什麼話。
可是他終究還是一言不發，而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顯得更加溫柔了。
用完餐，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飄起了零零碎碎的雪花。
沈曦興奮地拉過點點，兩個人站在窗前。
路邊的街燈正灑下一陣橙黃色的亮光，把原本潔白剔透的雪，染上了些許溫暖的顏色。
路上的行人紛紛低著頭，其中有一個晚歸的女孩，她剛好停在路燈下，欣喜地伸出一隻手，想要去接那一陣轉瞬即逝的白色。
沈曦看得癡迷，在旁邊微微側轉過半張臉，點點發現她眼睛裏亮晶晶的，於是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細軟的腰肢。
她瞬間忍不住笑：“去看雪？”
“好啊！說走就走！”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一回轉過身，陳北南早就換好了衣服，和鍾易澤並肩站立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