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到A大教學樓下時,已經是八點差兩分。還沒進教室的學生紛紛抓著豆漿往教學樓裏趕,誰也沒注意到這輛很拉風的跑車,更甭提裏頭正鐵青著臉的男人和低頭挨劈的女人。

一切是這樣開始的——

當黑色布加迪“吱”地一聲在教學樓前停下,尹芯辰正打算下車,突然,駕駛座上的男人鎖起中控:“尹芯辰。”

她的心不由得跳了一下,從甫上車起就感覺得到的怒氣,來源於某人的怒氣,這下子毫不掩飾地往她臉上甩來。

啪!

伴隨著一疊單子,共同往她身上甩過來——

“超速,闖紅燈,醉酒駕車!尹芯辰你給我好好交代清楚你該死的怎麼會短短三天就惹來這麼多單子?該死的你不要那條小命了嗎?我告訴你幾百遍不能酒後駕車了?而且你還給我酒後開到海邊酒後上高速!你是讀博讀到呆了還是腦袋原本就有毛病?!”

所有的罵語一口氣吼完,令人驚訝的是幾乎連零點零一秒都沒有停頓。

芯辰錯愕地瞪著那一疊本應貼到她車上的罰單,本是該由交警扔給她然後將她扭進監獄裏蹲上幾天的,這下子,竟紛紛揚揚地在關競風車裏飄落。

“我……”她的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

可不待她把話說完,怒氣騰騰的男人突然又揚起手,瞥過那上頭的腕表。

一秒鍾後,車裏響起輕微的聲音,中控解除。

“去上課。”

尹芯辰愣了一下,所有的話都繞到嘴邊,然後,重新吞下去。

這個男人就在一秒之內將批評的架勢收拾得無影無蹤。僅一秒鍾,他瞥了眼手表,認為時間到了罵得也差不多了該讓這個“該死的孩子”滾進去上課了,於是,滿臉怒氣瞬間收起,又恢複回百年不變的棺材臉。

這就是關競風。

下了車後,芯辰在他看不到的另一麵微微勾了勾唇角,似有自嘲,亦似苦澀。

上課鈴驚天動地地響起來,而教學樓的長廊上也響起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

那是一雙鑲滿柳丁的三寸羅馬鞋,學生們在聽到這道腳步聲時,就知道是他們的經濟學老師來了。

果不其然,腳步聲最終在講台邊停下,尹芯辰站在那裏,朝眾人微微一笑,打開教案,開始了新一課的教程。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她合適的職業,那麼在A大這群學生們眼中,尹芯辰最合適的職業不偏不倚,正是她現在所擔任的角色。

可不是?明明幾分鍾前還在那輛黑色跑車裏接受某人如祖宗般的教訓,那沒臉沒皮的姿態就差沒挖個洞讓自己永遠滾進去了。可幾分鍾後,當她一站上講台,上課應有的氣場和自信又回來了,如往常般,將枯燥的經濟學原理以最可被接受的方式栩栩如生地講授著。

教學順利,完全不受關競風那堂政治教育課的影響。那架勢,就仿佛這個平靜的星期一也將如同這堂課,一如既往地順利。

八點四十五分,第一節下課鈴響。

她合上教案,微笑地看著幾名似乎有問題想問的學生走上來。

而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把陌生的聲音——

“是尹芯辰老師嗎?”

“是的,我是。”

“尹老師,你涉嫌一樁殺人案,麻煩和我們到警局錄下口供。”

“你說什麼?!”

仿佛和從前每一天一樣順利的教學活動,就在這一瞬間——戛然停止。

芯辰整個人呆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也不敢相信這兩個警察夾帶的指氣頗頤的語氣正是衝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