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大雨瓢潑,帝國南部這連綿陰雨已經不停歇的下了足足個月之久了。老天爺似悲痛欲絕般的宣泄著它的情緒。此時的金陵城也籠罩在這般陰雨天氣下,城門口幾個守了半輩子城門的老兵油子把槍杵在地上,雙手環抱起來,腦袋靠著搶杆打瞌睡。
擱在一般時候,白天守門的兵士是不敢如此放肆的,這要是被五城兵馬司的將校看到了少不得的挨上幾鞭子,不過這幾天連續不斷的暴雨下來,城門口基本沒有什麼行人,有官銜的那些官老爺自然也是躲在自家宅子裏不願出來的,這才有了眼前的這幅景象。
不遠處,金陵城外的一條泥濘的官道上,一列戴甲執槍的士兵在一個騎著棗紅色大馬的校尉帶領下,正押著一群囚犯往城門口趕來,隻見那校尉手中執著馬鞭肆意的抽打著那些徒步趕路的犯人,一邊還罵罵咧咧幾句,大概的意思就是抱怨著大雨天還得押送這柔柔弱弱的女囚趕路真特麼的晦氣,此時的校尉心氣自然是不順的。
“啪。”陡然間身邊一匹神駒的白馬飛馳而過濺起一地泥水剛巧灑在了校尉身上。校尉先是驚了一下,顯然沒有領悟過來發生了什麼,待緩過神來看到滿身泥垢的衣甲頓時勃然大怒,扭過頭來想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卻發現那一騎白影以經奔出好遠,騎白馬的少年看來對自己闖的禍相當不以為意。
“我草你姥姥。”直到耳後傳來一聲震天的怒吼,白衣少年才仿佛意識到什麼,但如今的他卻並沒有那閑工夫去搭理那校尉,隻是微微蹙了蹙眉,繼續趕著自己的路。
眼見白馬越跑越遠,懊惱報仇無望的校尉更是大為光火,舉起鞭子漫天揮舞起來,有人做錯了事總得有人擔著這惡果,校尉如是想著。然後一邊催促著眾人,一邊雙腿夾一夾馬腹,棗紅馬便邁開了步子“噠噠噠的。”走向了隊伍前頭。
半盞茶的時間,魁梧校尉已經能看到金陵城的輪廓了,校尉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難掩的微笑心裏想著:“等一會進城去教坊司交了差定要那裏的媽媽給自己找個地地道道的官家小姐舒服舒服。”這大半月風餐露宿的還一路陰雨著實讓這魁梧的漢子都感到了疲勞,莫說那些本是錦衣玉食的小姐夫人啦,這一路上光病死累死的就有四五個。當然這些都是犯官的親眷,送到金陵來都是來為奴為俾的,死了幾個也就死了吧,魁梧校尉毫無悲天憫人的覺悟隻是暗暗可惜了長著那麼副好皮囊的女人活活病死了也隻能隨意的埋在路邊的土坑裏。
此刻城門口的老兵仿佛被這群犯人的到來驚醒了似的,個個都站直了身子等著隊列走入城門。幾個年長點的兵看到這些穿著淺薄囚衣,滿身雨水不時低頭用手捂口輕輕咳嗽的女囚渾濁的雙目中也不免流入出幾分可惜,幾分憐憫。
待到校尉領人入城漸漸越行越遠之後,城門口的老兵小兵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這都是今年的第幾波了,魏大監當權這十來年,從京城送來的犯官子女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急了,也不知道今次又是哪位大員遭了災。眼瞅著這雨一天天的下,我這心裏總是發毛,感覺是連上天都看不過去,這是要降下大災了啊。”
一邊一個二十來歲的稚氣小兵也湊了過來道:“我聽我那在衙門裏幹事的姐夫說,別看我們金陵這邊現在隻是下下雨沒什麼大災大難,據說江州那邊已經掘了堤,江州那可是大城啊,雖然比不上咱金陵可總歸也有個百十來萬人,這下遭罪的人可多了,聽我姐夫說馬上那邊的災民都可能往咱們這裏來。說不定過些時日這城門都得關了呢。”
“是麼,原來已經那麼嚴重了,我就說麼,那幫閹人這麼倒行逆施的,總有一天搞得天怒人怨,這不世間人收拾不了了,上天降下懲罰了。但願我們金陵能平安無事吧。哎……”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兵士如是說到。
“三子啊,慎言慎言啊,小心禍從口出,你們也別想那麼多,老老實實站崗,安安心心的拿俸祿,養得活一家老小,天下大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咱們啊想管也管不著,還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實在點。這天下再怎麼變也總歸就是這麼個天下,最多城頭變幻大王旗,俺他娘的隻求有口飯吃,管他嬸子的給誰幹活咧。”這一隊守城士兵的班頭絮絮叨叨的說到,說完歎了口氣,似乎有什麼話沒說盡,但又似乎沒什麼想說的了。搖搖頭走到牆邊靠著城牆拿出掛在腰間的煙鬥猛吸一口,隨即突出一朵雲煙,似乎整個人都輕鬆了。城門口經過短暫的熱鬧又恢複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