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打在屋簷下一個個小水窪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天總是霧蒙蒙的,青雨朦朧下連對麵臨近的竹海都顯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披著青甲的人頂著兜裏,沉悶的站在高聳的台階下麵,從這兒向上走去,高聳雄渾,屋頂勾心鬥角滿是龍之九子的大殿下掛著寫著三個金字的牌匾。
西王殿!
然而在這壓抑的雨霧中,鐵鉤金劃的三個字似乎都被扭曲了,喪失了其本來應該有的威嚴。
中原紛爭,大明大清兩大朝國征戰,上百萬將士在數萬公裏的國界線上捉對兒廝殺,恢宏的以至於大家都忘了,如今華夏的地麵上,還有著第三個政權,張獻忠的大西政權。
不過這個政權也的確弱勢,自從清軍入了四川盆地,大西軍就一路擺脫,差點被打出四川,如果不是宋青書突然崛起,先後在宜興,鄱陽湖兩次大戰擊潰了建奴舉足輕重的兩支主力軍,緩解了四川戰場的壓力,大西軍說不定都如同曆史上那樣,被打到貴州雲南去了。
此時,大西也是弱勢的可以,成都始終沒有奪回來,大西軍與清軍沿著岷江犬牙齒互,大西國王都,也隻好定在了名不見經不傳的瀘州。
曆史上,建奴仿佛真的有天命那樣,大明朝十七年都剿不死的李自成,建奴入關後不到一年,身死九宮山,而且還是在手握大軍的情況下,李自成無子,沒有人繼承他的位置,大順軍的勢力就此分崩離析。
張獻忠也差不多,同樣是在大軍外延中冷箭而死,死的不明不白,讓大西軍也陷入了分崩離析中,孫可望內訌,斷送了大西國。
這個時空,張獻忠倒是多活了五六年。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殺人太多,有傷天和,張獻忠非但沒有子嗣,而且占據四川後他身體也是每況愈下,就如同這奄奄一息的大西國那樣,日薄西山。
戰爭帶給國家的遠遠不止悲痛那麼簡單,隱隱的,因為饑餓而叩求不要再征軍糧的哀嚎聲似乎這兒都能聽得到,然而正如以往那樣,如今大西軍的頭頭腦腦官僚將領們,也沒有心思去管老百姓的死活,抗清是天下第一大事,餓死幾個窮鬼算什麼?
孫可望,艾能奇,劉文秀等幾個大西皇帝義子,還有白文選等大將,汪兆麟,嚴錫命等左右丞相,文官一個不落,全都誠惶誠恐的跪在西王宮,西暖閣的臥榻外麵,緊張的在那兒等候著。
“陛下招四位世子,丞相大人,白大將軍覲見!”
小雨淅淅瀝瀝的淋著,就在一大幫大西軍頭頭腦腦心急如焚的時候,門終於被推開,揚著浮沉,大內總管劉公公也是滿心忐忑,用他尖細的嗓音大叫著,孫可望,劉文秀等趕忙扶著膝蓋站起來,緊隨入內,而馮雙禮等一些外係大將,大臣們則是擔憂的在後頭張望著。
雖然已經稱帝,不過張獻忠似乎真的無福消受那般,他的寢宮,還是鋪著的硬板床,旁邊放著的也不是龍袍,而是整齊的盔甲,刀劍,曾經有一次,張獻忠戴著龍袍上殿,走到半道上忽然扔了龍冠,還踩了兩腳,旋即伸手搶過侍衛的大簷帽戴上,並拍著大腿大笑,還是這玩意稱頭,自此以後,這位草莽天子的衣冠禮服就簡單的多了。
不過說是草莽天子,如今張獻忠的形象卻距離草莽天子已經相差甚遠,一張昏黃的臉幹枯的猶如老樹皮一般,昔日張飛一般的大胡子亦是蔫蔫的達拉在臉上,整個人瘦的就跟河南災區的那些災民那樣,都脫了形了,兩個太醫捧著藥壺膽戰心驚的侍候在旁邊,這個身染惡疾的殺人狂魔則是疲憊的躺在床榻上。
“父皇!”
穿著一套錦繡官服,孫可望第一個急迫的跪在了地上,雙手拿住了張獻忠那枯槁的手,滿心悲切的叫著,跟著他,白文選,潘獨鼇等也是跟著跪下,悲切的磕著頭。
“陛下啊!”
這聲音,畢竟也帶了幾分真心,張獻忠為人雖然殘忍,可是對兄弟們算得上真不錯,這也是他能做到大西皇帝的原因之一。
“行啦,老子還他娘的沒蹬腿呢!”
病虎也是虎,雖然病入膏肓,可張獻忠這威風還在,似乎從小睡中被驚醒,聽著一眾部下,他不耐煩的嘀咕著,看著黃虎不願意的模樣,孫可望又是趕忙磕著頭。
“父皇所言沒錯,父皇萬壽無疆,又怎麼會死!”
“是極是極!皇上萬壽無疆!”
“行啦!”
張獻忠又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一雙虎眼瞪得溜圓。
“老子什麼情況老子清楚,估計是這輩子殺人太多,老天爺也饒不過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