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重重的拍在了馬宗大的肩膀上,宋青書亦是戰意凜然的點著頭保證道。
“這是最後一戰了,要不了多久,不僅僅巴蜀,整個中原也將回歸大明的懷抱!”
一百二十門大炮虎視眈眈的指著重慶府城牆,已經持續了三天的炮擊讓城牆坍陷的犬牙齒互一般,大段大段的石牆掉落了下來,垛口也是損毀的一段一段的,用不了一兩天,這個扼守川東的重鎮要塞就要落在明軍手中,後頭的最後一道關卡釣魚城,也阻攔不了毀天滅地的大炮進攻步伐。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明軍撤軍了。
陣地上,大規模的交接防線在城頭清軍錯愕的注視中進行著,如同潮水那樣的明軍黑色盔甲戰陣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穿著土布衣衫,拿著白蠟杆長槍的土家白杆兵,老幼參差不齊,老的已經年過六旬,小的才不過十四五六。
“大帥,把大炮和槍械留給他們,能行嗎?”
看著這支軍服都不爭氣,有點像之前遇到過的農民軍差不多的部隊,粗著嗓子,劉宗敏滿是焦慮的問道。
“放心好了,應天的倉庫裏,庫存大炮不下五千,少不了你部的大炮!”
也是收拾著文案,宋青書卻是輕鬆的應道,這話聽的劉宗敏那方正的大臉再次一扁,悲催的攤著雙手。
“大帥,末將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萬一這幫家夥把大炮火藥都丟了,劉體純那麵不是難打了嗎?並且日後我軍卷土重來,也要遇個硬釘子!”
終於停下了手中收拾的動作,將文案先放在了一旁,宋青書把手忽然重重的放在劉宗敏肩膀上,扭頭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的搖了搖頭。
“老劉,我們,不就是這麼一路走過來的?”
“我相信他們!”
明軍訓練有素,撤退僅僅用了半天,當天下午,三萬石柱的土家白杆軍已經完全接管了陣地,一杆杆嶄新火銃,一門門油光發亮的大炮,讓這些已經處於圍困之間快十年的精悍戰士愛不釋手。
端著一柄帶刺刀的火槍,馬宗大眯著眼睛向前瞄準著,砰的一槍,立在炮口上的罐頭盒子就此被一分為二,旁邊秦良玉的外孫秦定川也是無比興奮的抱著十多個罐頭急促的走進來。
“大哥,這督師真夠意思,給咱們留下了十萬石糧食,光著肉罐頭,就堆成了小山,還有六十萬兩軍餉,能讓弟兄們鬆一鬆緊了好幾年的褲腰帶了,我已經吩咐下去,大家帶著糧草大炮,準備向石柱撤退!”
“撤退?”
忽然把槍撂到桌子上,馬宗大那雙牛眼猩紅的瞪了過來。
“祖母留下的遺訓你忘了嗎?秦馬兩家,不複川者,無以得進祖墳!如今建奴就在眼前,你怎麼能說撤退?百年之後,汝有何顏麵去見祖母以及列祖列宗?”
“可,大哥,官軍都退了,讓咱們自己向上頂?”
“咱們就是官軍!而且督師也不是怯懦逃亡,他要進行下一場光複大明的大戰,吾等無幸,不能親臨這場戰鬥,可也絕不能烏龜一樣縮著,定江,傳令下去,讓弟兄們放開肚皮吃,趕緊熟悉這火槍與大炮,明日天亮,咱們繼續攻城!”
秦定江同樣也是熱血漢子一條,當即扔了那些罐頭,軍禮而出。
手中白杆換成了刺刀,三萬昔日的白杆兵淩亂且規律的列陣在重慶府前,山城彌漫的霧氣中,就如同一群來自幽冥的戰士那樣,森森的眺望向前著。跨坐在一門大炮之上,右手拎著宋青書給的左輪,左手抓著腰刀刀柄,注視著石柱的子弟兵,馬宗大猛地將左輪指向蟄伏在霧氣後,如同巨獸那樣的重慶府,高聲大喝著。
“弟兄們,前麵是哪兒?”
“川東!”
“咱們白杆軍要幹什麼?”
“複川!”
“那還他娘的給老子愣著幹什麼?”
聲音徒然高起,馬宗大的左輪連響三聲,就如同一個信號那樣,百門齊頭並進,牆頭上,尚且在觀看著的清軍八旗駐軍下餃子那樣被震落下來,哭爹喊娘的四散躲避著,根本不等炮火停息,一個個身材矮小卻士氣高昂的白杆精兵猩紅著一雙眼睛,仿佛根本不知道死亡那樣,衝擊向了那厚實的城牆。
秦家的第三代,秦定江衝在最前頭。
哪怕經曆了數年的挫敗,數年的沉寂,白杆兵卻依舊是慷慨而歌,渾河河畔死戰不歇的白杆兵,依舊是襄陽城上,做後扛著軍旗不死不倒的白杆兵,依舊是秦良玉手下,戰無不勝的白杆兵。
川軍之魂,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