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大早,我接到陳天同的電話,要我趕緊回寢室,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我知道一定是跟張翼山之死有關,也沒叫醒大表哥,便急匆匆打車回了學校。
一進寢室,我就聞到一股惡臭。
“我靠,你們幹什麼了?我一天不在寢室就變成垃圾場了?”我掩住鼻子吼了一句。
“是啊,不知道怎麼弄得就這股味道了,我和老四也納悶呢!”陳天同皺著眉頭說,“得趕緊處理一下,下午寢室來客人呢!”
“什麼客人?”我問。
“那天在現場的幾個女的,她們比我更早看到屍體,據說是現場第一發現者,我要找她們來了解情況。”老大陳天同簡短地說了一句,“行了,先打掃衛生,快點找到是什麼東西臭了!”
“肯定是你們誰吃剩的火腿腸或者茶葉蛋忘記收拾起來就爛掉了!趕緊找找!”我說。
老大和老四同時點頭附和。
我們北大的寢室沒什麼優點,就是冬天暖氣給的足,有時候熱得過分,一覺睡醒口幹舌燥嘴唇幹裂。空間狹窄擁擠,冬天又關門關窗,要是有吃剩的東西忘記收拾,過兩三天肯定臭氣熏天。
於是我們三個人發動起來,床下,牆角,暖氣片後麵,所有目光涉及得到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除了發現大量“小強”之外,沒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老大提著鼻子像獵狗一樣聞了聞,將目光對準吳立凡和張翼山的床。
老大指著床底說:“味道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我和老四也聞了聞,不由得點頭。
那張床下擺了兩個皮箱,都是吳立凡的東西。他將皮箱拉出來,更大的臭氣洶湧而出,黑壓壓的一片“小強”從床下裏瘋狂爬出,一瞬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把我們三人惡心得幾乎吐出來。
老四尷尬地說:“哎呀,真夠髒的……你們別動手了,我來吧。”
他起先是用掃把,但後來覺得不合手,幹脆直接用手伸進去摸索,我和老大陳天同捂著鼻子,不敢靠上前。
突然,老四說了一句:“喲,找到了,好像是一截火腿腸。”
老四吳立凡把那截“火腿腸”從床下拿出來……
“啊!啊!啊!”老四發出撕心裂肺的怪叫,拚命將手中的東西丟出來,身體猛地往起抬,頭“咚”地一聲撞在床框上,整個人立刻如泥一般癱倒
那根“東西”飛了出來,正掉在我和陳天同腳下。
我和陳天同低頭看去。
陳天同當即“哇”地吐了出來。
哪裏是什麼火腿腸?躺在我們腳邊的,是一根已經腐爛的手指!手指高度腐爛,露出慘白的骨頭,腐肉中的蛆蟲清晰可辨。
我胃裏也是一陣翻騰,強忍住沒吐。
陳天同邊吐邊往寢室外麵跑,吳立凡則癱軟在地上,渾身發抖,幾乎暈過去。
我的胃裏翻江倒海,心中卻像被千把鋼刀猛刺,因為我腦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翼山少去一根手指的屍體——這根手指難道是張翼山的?
我不敢去看那根手指,顫抖著雙手掏出手機,撥打了吳敏的號碼。
放下電話等待吳敏的過程中,我的腦子裏麵一直不斷重複著一個鏡頭。
那天淩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已經變成一具屍體的張翼山,搖晃著僵硬的身體走回到寢室,將自己斷掉的手指丟到吳立凡床底下,然後用那雙目光渙散的死者的眼睛盯著我,還對我說了一句話:“沒事兒。”
沒事兒?怎麼可能!
難道當時他用疑問句的口氣說出這句“沒事兒?”就是想告訴我:“我都死了怎麼可能會沒事兒?”
我不敢想了……恐懼像一條巨蟒將我緊緊勒住……
聞訊趕來的吳敏在半個小時後到達我們寢室。這時候吳立凡的情緒已經恢複正常,但神色凝重;而陳天同則又開始落淚,看來他們都已經意識到這根手指跟張翼山有關。
吳敏帶上透明塑料手套,小心地將手指揀起來,放進一個塑料袋裏,封好口。一係列動作專業而迅速,沒有絲毫猶豫。
“安然,這個發現非常重要,我馬上回局裏找人化驗,這根手指很有可能就是張翼山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喊了一句“你等等”便去看盆架上的盆和牙缸,我們三個人的盆具都已經刷過,而張翼山的自然沒人去動,那上麵還沾著一點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