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聲音未落,袖口便被輕扯一下。迎上那不安的目光,心仿若跌落穀底。他已處於彌留之際,呼吸越來越弱,然唯一不放心的,卻是我對帝王的忠誠!
我憤恨的閉上眼,不甘心的開口道,“我,答應你!”
不忍裴大哥的煎熬,我伸手摸上他胸口的匕首,一個用力,更深入幾分。懷中的人隨著匕首的猛然拔出,身子一個挺起,輕喚聲如被扼在喉中,驟然而止,“皇上——”
躺在地上的人已經了無聲息,空洞無神的雙目直直頂著上方,至死都未曾閉上。我死命握住裴大哥的手,怎麼都不肯鬆開,生怕支撐著自己的東西,會在一瞬間全部坍塌。
“曉夢,我們快走!”威廉過來,強行將我拉起。
未等出去,遠遠就望見牢門外,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果真一出了牢門,就已被侍衛團團圍住。
“等你們倆好久了!膽子還真不小,大牢都敢來劫!”一名侍衛上前幾步,揮了揮手中的刀,向後示意,“來啊,抓住他們倆!”
“哈——哈哈哈——”
仰頭放聲肆意大笑,掩飾心中極盡的苦澀。難怪我們會那麼容易得到鑰匙,原來一切都是早就設計好的!是我忘了他的本性,忘了他的不擇手段,忘了他曾經就告訴過我,不能相信任何一個人!
“曉夢。”威廉掩身擋在我麵前,全身戒備,似是準備殊死一搏,“一會兒你找個機會,快點走!”
“你呢?”下意識的反問了句,目光越過他,望向了那一群侍衛。
“你活著,就好……”幾不可聞的聲音,隨著一點微風吹入耳中。
猛的側目望向他,久久轉移不開視線。漫天飄揚的白雪間,那挺拔的身姿讓我莫名感到安心,忘記自身正處於危險之中。眼淚逐漸氤氳了視線,心中卻是湧起一陣暖意。
方才他那句話,任誰聽了,都難免會動容……
“威廉——”我輕喚一聲,上前一步與其並肩。出口的平靜,連自己都難以置信,“我與你一起。”
既是逃不掉了,那便死在這裏吧,我們一起……
“著火了——著火了——”遠處突然傳來高呼聲,卻是趕巧得很。
“媽的!”一個像是侍衛首領的人咒罵出聲,焦急的向後瞥了眼,提起手中的劍向我們走來,“你們幾個快去幫忙救火!其他人跟我生擒了他們倆!”
一簇火焰自那人麵前劃過,生生阻止了他的步伐。射進樹幹中的殘箭尾端,仍在微微輕顫。夜空瞬間被一個個飛來的火團燃亮,精確的在我們之間形成一道保護層。
一時間,雙方全都亂了分寸,隻因,分不清來者是敵是友……
“快走——”冷不防,一道低沉的聲音自耳畔響起。下一刻,我的手腕便被抓住,趁著火焰阻隔的瞬間,被人拉著跑了出去。
回頭望去,牢內外的烈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起。陰霾的天空,頃刻間被熏染成妖冶的紅,竟異常的美豔。
“爺,人已救出。”那人鬆開我的手腕,上前一步,叩身跪拜。
麵前的男子負手而立,目光落向那如同白晝的方向。我垂在身側的手,被溫柔的裹在掌中,跟著反手一用力,緊緊握住威廉。
那男子微微頷首,輕聲歎息了下,方才緩緩回身。在看清他的臉時,我驚訝的脫口叫道,“三阿哥?”
“我都已安排妥當。”三爺的神色甚是淡定,晶瑩犀利的眸子,緊緊的攫著我,“你們,快點走!”
“三爺,多謝。”一聲感激,卻滿心赤誠。
我未敢久作逗留,跟著那幾名黑衣人,匆匆離開。猛然頓足回望,火焰已燎燃半個天際。我斂下眼眸,腦海裏清晰地記得,與裴大哥初相遇時的事。如今,他竟連個屍首都未能留下。
雙手緊緊攥起,轉身大步離開。衣袂輕揚的身後,那熊熊烈火仍燃。
恨不忘,無力可回天……
出了紫禁城,我們並未回裴府,而是直奔忘憂閣。畢竟裴夫人現在夜夜回府,我怕在她的麵前,自己會掩藏不住那悲痛。
忘憂閣的庭院明亮卻又清冷。我立於院中央,仰頭靜靜望著。上空的陰霾已消散開來,獨有一輪孤月空中皎潔。
淚水已噙滿了雙目,可裴大哥的音容笑貌,卻在眼前越漸的清晰,怎麼也揮之不去。我恨恨閉上雙眼,任由那滾燙的淚水滑落。
究竟是受了什麼蠱惑,能讓他至死都效忠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