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僵直在半空，繼而我倚身靠在窗邊，雙手交環於胸前。側目望著外頭，驕陽灑下的光芒，其暖融融，卻是怎樣也化不開，我心底的那一片冰涼。
緩緩合起雙目，眼前出現了那個笑容燦爛，溫暖如陽的男子……
十三爺——
外頭冷不丁傳來清脆的笑聲，我這才回過神，透過大開的窗子眺望。遠處一抹很小的身影隱現，瞧著那年紀，像是未來的乾隆帝，愛新覺羅弘曆。
對了，應該尋個機會跟四爺說，讓他好好培養弘曆！記得後世有學者猜測，康熙因喜歡孫子弘曆，想讓其日後為君，故而傳位與雍正。
剛一側頭，就對上四爺探究的雙目。二人均是一怔，隨後他忙端起茶杯，似掩飾般的輕酌幾口。我猶豫片刻，終是沒告訴四爺，那是我方才用過的杯子。
“四爺，皇上讓我送的佛經就在桌上。四爺可還有別的事吩咐？”低頭將袖口的褶皺撫平，不等他答話，我便自顧接過嘴，“曉夢還要給三爺送幾本書，若沒什麼事，就先告辭了。”
言罷，我微微一笑。連禮都未行，就自顧抬腳邁步，從容的走出身後四爺的視線。
說什麼因十三爺信我，故而他亦信我。
根本就……對我沒有半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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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親王府內。
不愧是三爺的府邸，連下人都個個有禮貌有加。方才我敲開府門，那人聽說我是皇上派來的，忙將我恭敬迎了進來。
青石板鋪成的地上很是幹淨，踩在上麵，留下一個個光可明鑒的腳印。順著長廊而行，我不住的四處張望。假山閣樓，竹林梅院，好一處人間仙境。
“姑娘，剛來了客，正和我家爺在客廳，不如小人帶您到書房先坐坐？”
“不了，我就在這兒等吧。”我擺擺手，腳下的步子頓住。三爺的府邸，一如他的人，清幽且雅致。
那人麵露難色，似覺有些不妥，後見我甚是喜歡這個地方，想了一下，便恭敬行禮，退身離開。
我拾裙步下石階，獨自站於園中。被掃在一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雖隻有一半，卻也昭示出幾分春意盎然。極目遠眺，倒是一眼望不到邊際。蔚藍的天空純淨無雜，白雲流動，幻化出一個個不同的形狀。
先前的煩悶，在跨進這府邸後，便被一掃而空。出乎意料的安靜，讓人覺得平和，心曠神怡。仰麵望去，順手拂了拂灑下的陽光，依舊是那麼燦爛明媚。
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數年前……
那一天，正是豔陽當空，晴好之時。微風徐徐，吹起絲絲發縷。裴大哥一襲素色，負手立於樹蔭底下。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熙熙落落灑下，在他身上映出明暗的色調。
男子頷首略思，隨之拿筆蘸墨，落於紙上揮灑自如。我靜立在旁，托起衣袖，單手為其研磨。瞧見婀娜走進的裴夫人，我忙放下手中的活，小跑迎了上去。女子寵溺一笑，拿起塊糕點塞進我嘴裏。
“嬰姑娘——”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在這寂靜中特別的突顯。
我回過神，旋身循聲望去。男子迎麵走來，身著白色長袍，整個人看上去，幹淨的纖塵不染。他身上的墨香，隨著靠近而傳來，若隱若現，沁人心脾。
我迎上前幾步，勾唇輕幽一笑，“三爺，這是皇上讓我送來的佛經。”
“有勞了。”三爺客氣一句，伸手接過遞去的書。他勾唇輕笑，淡淡的卻是暖人得很，“嬰姑娘……你剛唱的歌，真好聽。”
我聞之微愣。方才，我可有唱歌？也許……是因想起了過去。緩緩斂眸，雙目並無焦距。我究竟，有多久沒有唱過歌了……
好像……在裴大哥死後，我就很少再唱了……
默歎一聲，將滿腹惆悵斂下。目光抬起，落回三爺的臉上。我隻是一笑，並不言語，而後福身邁步離開。
“嬰姑娘！”
才邁出幾步的腳站住，轉過身與三爺正對，雙手疊放在身前。知他有話要講，故而也不急，等著他自行開口。
“二哥初廢時，十三弟和十四弟在暢春園大打出手，你可記得？”男子斂起一貫的笑臉，緊盯著我的眼中，突然迸射出萬分認真來。倆人之間不過短短幾步，下一刻他便已走到我的麵前，“你當時怨十四弟不信你，不信你和十三弟隻是知己……可你又何時對他有過信任？你在認定與他有關之前，可有問過十四弟事情真相？！你理所當然的篤定，可有給過十四弟一個能說清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