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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行轅這日一大早就開始戒嚴了,內衛及禁軍的守衛不知何時多了一倍,幾日前喜慶的布置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悄悄撤下,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這裏沒有喧雜,一切死靜靜的,上至王侯大臣下至宮女太監,除了要當值的,其他都被勒令呆在自己的帳內,不準隨意出入,等待著下一步的旨意。
伏皇後於大帳中央書案後正襟危坐,案下火盆邊幾位親貴大臣圍爐而坐。謝五站在靠近大帳門口的位置,半柱香前,他已經把事情的前後經過講述給了在場的所有人。而婢女秋盈正在給眾人準備茶水。
此時空氣中彌漫著讓人窒息一般的寂靜。隻有火爐裏的材火劈啪作響。
伏皇後見眾臣都不說話,著急地問:“太子一去不回,楓林渡口血流成河,在此多事之秋,我等應該如何是好啊!”
眾臣之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尚書左仆射裴文中起身看了一眼謝五。伏皇後明白裴文中的意思,對謝五說:“謝侍衛,你先下去吧!”
謝五跪拜後起身慢慢退出門去。秋盈給各位公卿大臣上完茶後也退到賬外。
裴文中說:“此事太過蹊蹺,我大宋與北燕百年未起戰端,泱泱大國要用如此卑劣手段開起戰事,那不是要遭天下人唾罵?。”
“怎麼不可能!我看就可能,在我的地界,我不是一次抓住過北燕細作!”伏建熙立身搶言道,“北燕定是知道我家太子智勇雙全,那遊龍劍法舞的啊,那叫個精妙,你忘了那年你還沒當這鳥官時,還有孟鞏那廝,俺們幾個跟著太子殿下平定南海之亂,就在那九真城下太子連挑敵方十一元猛將。哦,這個時候不先用些下三濫的手段除掉我軍統帥,那後麵的仗能好打了嗎?你們也別忘了,偏安江南這百餘年到底拜誰所賜,我們早該趁敵不備,殺回長安,把北燕那群狗崽子趕回漠北,要不祖宗也得從棺材裏爬出來掐死我……”
“大哥!”伏皇後覺著伏建熙又開始不著調了,趕忙打斷了這個魯莽的軍旅漢子,“這不是在議要不要打回長安,這是要議太子失蹤的事。”
裴文中站在那不知再如何把話進行下去,自歎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他與伏皇後長兄,這位江南道行軍總管私下關係甚篤,但每每理論起事情來都被這魯莽漢子把話給噎住。
“娘娘,”趙靈嶽起身拱手道,“事情確實沒那麼簡單,禍亂可能已在蕭牆之內,但對北燕也不能不提防。太子生死不明,既不見屍,被人擄走也未可知。臣建議派得力之人出使北燕,一探究竟。殿前司與北燕境內所有諜者盡快搜集情報,查找太子消息及打探北燕軍力動向,如有情況立馬回報。何程述大人掌握神策軍,可回京拱衛京師,以防朝中有變。江南六軍跟劍南五軍在臣跟伏將軍手中,可提前調動以防不備,其他各支人馬調動還需娘娘奏請皇上,糧餉之事……”
“國庫充盈,如起戰禍,兵甲錢糧可供三年。”裴文中道,裴文中兼領戶部多年,對國庫情況一清二楚。
“這件事要如何呈稟皇上呢?”劉束之沉吟道
眾人均露出難色,沉靜片刻,孟鞏起身。
“就有我回京一趟吧,但這裏的事切莫聲張為好,今夜我就走!”孟鞏道。
“眾位臣公,社稷的安危有賴各位了。”伏皇後向眾臣說道。
此時正是宋曆明禎二十七年十月初七,燕崇德三十年十月初七。
2.
建康,紫雲宮,天霖閣
宋帝劉靜軒站在閣樓的頂層,透過精巧刻畫的軒窗久久的望著北方,夜幕已至,西方隻殘存一絲紅霞,北天上北極星閃耀伴著殘缺的月亮,而建康城內已萬家燈火,遠處依稀可見的長江上秋霧蒙蒙,透著絲絲涼意。他思索著什麼,這位命運多舛的君王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多年的疾病已將他摧殘的孱弱不堪,帽巾下滿鬢殘霜透著與年齡不相仿的蒼老,佝僂的身子讓人絕難想象他也曾經英姿挺拔,也曾經縱馬馳騁,快意天下。平定白鷺叛亂,孤膽一人勇闖敵營解雍州之圍,當年的英主已似窗外之景,日薄西山了。
“陛下,要進藥了”貼身內侍太監肖演湊近自己的主子低聲說道。
“不喝了,朕已經受夠那班庸醫的方子了。”皇帝回頭對著身後的肖演擺擺手。
“陛下,那可不行,皇後娘娘離宮前有過交代,陛下要按時進藥,一刻不能早,一刻不能晚。要是讓皇後娘娘知道奴才伺候不好的話,那還不活剝了奴才。”肖演那肥胖的身體略顯笨拙的跪倒在皇帝的麵前,湯藥高高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