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安早安大家好(3 / 3)

少年義正辭嚴地說話,正經的姿態看來有些老成,但相對於他,女孩的回答則是世故得不象話。

一手拍拍青梅竹馬的肩膀,女孩天使般的表情,突然變得有如藝術家般的哀愁。

“基本上,我想小武你也明白,我們生在一個混亂而道德淪喪的世界,我卻又是一個反社會與反秩序的叛逆份子。最近我的心理醫生還告訴我,我每天承受了太大的壓力,有躁鬱症的傾向,極有可能變成一顆不定時炸彈。為了不讓自己有一天成了心理變態,我定期作一點有益身心的減壓活動,相信青梅竹馬的你,一定可以理解的,對不對?”

難得同伴用這麼理xìng的態度說話,孫武實在是很想附和,但他還是搞不懂,為什麼小殤喜歡用一些很複雜、很專業術語的話來解釋問題,而且村裏的心理醫生隻有一個,自從那人一年前吃了病患送來的羊肉,暴斃身亡後,村裏就沒有心理醫生了,小殤是去哪裏看診的呢?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做,因為我覺得……你的心理早就已經變態了啊。”

“嘿,能用這麼正經的表情,對朋友說這種話,你也實在是很不簡單啊。”

戶外傳來的鍾聲,打住了兩個人的談話,那是學堂的鳴鍾聲,盡管距離這裏不是很遠,但如果不盡早出發,也是會遲到的。孫武拖著原本要逃課的朋友一起出發,但在離開之前,孫武堅持要小殤向其他受害者致歉,並且解開他身上的綁縛。

“就算姊姊醉過頭了,你也不能隨便幫她代班,還把呂大叔這樣子捆綁起來,這麼做是不對的。”

聽見孫武這樣的碎碎念,小殤露出一副快要翻白眼的厭煩神情,從懷裏取出一把匕首,很沒誠意地往地上一扔。

“呂大叔,我和小武要趕去上課,沒時間替你鬆綁,你自己用刀割斷繩索吧,還有……對不起。”

“小、小殤,你那把刀扔出來的時候,釘穿了呂大叔的大腿。”

“我知道。我扔的時候瞄準過的,而且我有說對不起,是你要我說的喔。”

“呃……對不起是這樣子預先說的嗎……我好象不是這個意思……”

對方表現得太過理所當然,孫武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當鍾聲再一次敲響起來,他拉著同伴白晰的小手,飛也似的衝出門去,趕往學堂,留下那名痛得正滿地亂滾、嘴巴像螃蟹般不停噴出白沫的可憐犧牲者。

“你、你們兩個小畜生……我是招誰惹誰了……早知道就不來投奔這個人間地獄了……”

誠然孫武覺得自己今天運氣不太好,但是比起他來,實際不幸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而孫武與小殤的運氣其實還好,至少他們成功趕上了學堂的升旗。每天早上的升旗,留了一副山羊胡子的老學堂長,就是一麵讓旗子飄揚升上去,一麵用顫抖的聲音,對學生們講述本村的起源。

“故老相傳呢,本村是在數百年前,當時的先人為了躲避戰禍、江湖恩怨,舉家搬遷,意外發現了這塊寶地,就在此開墾落戶,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後來外頭逐漸有人搬入,村裏戶數rì多,終於就有了今rì的規模。”

“時至今rì,外頭的世界還是紛擾不斷,不斷有新的同胞長途跋涉來到本村,發誓放下外頭的恩怨,在本村找到新生,攜手將這裏建設為世外桃源,遠離外界的罪惡與喧擾……”

老老的學堂長,每次說到這一段,都會伸手遙指向山下,那塊立於村口的石碑。據說當年遷來村裏避世的先人們,各個都身負不凡武藝,為了表示這是英雄好漢聚義隱居之所,先人們將此地取了一個傳說之名。

“不過,小殤,每次學堂長說到這一段,我都覺得很奇怪,如果是為了表示英雄豪傑,這裏應該叫做梁山泊才對啊,為什麼村口石碑上刻的字,會是梁山伯呢?”

“英雄好漢跟識不識字沒什麼關係,當年的第一任村長,一定是個不識字的莽夫,隨便題一題字,就叫做梁山伯了。也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村裏才會設立學堂,避免後代子孫再寫出這麼悲壯的石碑來。”

孫武與小殤都是在梁山泊長大,雖然不是出生在這裏,但打從有記憶開始,他們就不曾離開過這座隔世小村。環顧左右,整間學堂隻有十多個學生,彼此年紀有相當的差距,卻都是同班同學,在同一間教室裏上課,念著同樣的教材。

有別於總是翹課失蹤的小殤,來學堂上課對孫武而言,是他唯一獲得外界資訊的方法,每一堂課都是新奇而有趣,所以他是整間學堂……甚至可以說是創校以來,唯一維持全勤紀錄的人。

“梁山泊”在外界人們的眼中,是個傳說中的仙境,這點孫武是知道的。村人們和善開朗,相互扶持,從沒有什麼爾虞我詐的險惡,所有人都安於這樣的平和,攜手把村子建設得更好,每一天都籠罩在陽光底下,這樣的人間仙境,該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地方了吧?

據孫武所知,目前村子裏的主要人口,都是當初參與太平軍國叛亂的老兵,因為兵敗逃亡,無處容身,隻好躲來梁山泊避居。近十年中陸續還有新移民,其中許多聽說還是外界的悍匪巨寇,曾經雄霸一方,但來到梁山泊後最多三天,就被這邊的氣氛所同化,放下昔rì榮華,拿起鋤頭,甘於作一個耕田種菜的平凡農夫,甚至好象很厭惡外界生活般,絕口不提從前往事。

這麼強的感化效果,應該就是梁山泊的魅力了。孫武不曾離開過梁山泊,但書裏教授的知識、自己所感受到的東西,梁山泊簡直就是人間仙境,而身在仙境中的自己,似乎沒有理由不知足了。

(但……整天活在仙境裏頭,像是作夢一樣,什麼東西都美得像假的啊。)

自己可能真的是太貪心了吧,但是這樣的生活,越來越讓自己有種窒息的感覺,每次從夢中醒來都有短暫的困惑,到底夢中的世界是真?或者自己所過的仙境生活才是真實?那之間的界線,自己是越來越迷糊了。

自從懂事開始,自己就一直有種渴望,想要到外頭的世界去看看,哪怕險惡、哪怕汙濁不堪,還是想要親自去感受一次,體驗所謂的“真實”。每逢飛鳥掠空、強風動旗,心中的這份渴望就更為熾盛,催促著自己付諸實際行動。

(吹動旗子的風,也是從外頭吹來的吧?如果能跟著風一起飄到外頭去看看,那感覺應該會不錯吧?)

冒出這個想法,頂上陽光剎時間竟有些刺眼,而這份悸動雖然別人沒有注意到,但是身旁的小殤卻是整個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