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神馳目眩,恍恍惚惚之間,隻聽見一聲輕亮的擦弦聲,妙比仙樂,似曾相識地在耳邊響起。
“錚!”
一道雪白的電光從妃憐袖掌中發出,斜斜地飆飛出去,與猛結手印奔衝過來的番僧錯身而過,眾僧隻見白光一閃,接著就萬籟俱寂,耳邊一點聲音也沒有,什麼都停頓了下來,沒有奔跑聲、叱喝聲,也沒有光影,沒有花香,隻有一個很細、很細的水滴落地聲,在這深度寂靜的大殿上,清楚傳入每個人的耳裏。
抬頭去看,番僧的雙掌仍半結著手印,但結印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一道朱紅色的血線,在他雙臂上迅速浮現,沒過多久,血線就變粗崩流,在血如泉湧的紅霧中,兩件事物掉了下來,一件是番僧的左掌、一件則是番僧的半隻連掌右臂。
僅僅一招,就破了番僧的森羅大印法,同時斷了他賴以成名的雙臂,這等鋒銳狠辣、不留餘地的武技,直進如劍,並非慈航靜殿的佛門武學,看得在場眾人暗自心驚,但歎息聲未出,卻聽見“喀啦”一聲,那名番僧從左肩到右腋下出現血線,在勉強連結身體的骨與肉斷裂後,被切斷的上半身斜滑落地,胸口以下的半身卻仍直挺挺地站著,形成一幕怵目驚心的恐怖畫麵。
孫武才剛剛看過這樣的畫麵,受的衝擊沒有旁人大,第一時間回過神來,望向妃憐袖,恰好看到她張口鬆齒,將發絲收起,微微一怔,馬上就明白過來,妃憐袖適才將發絲一端纏指,一端用口咬住,拉直發絲為弦,仿佛彈琴般五指一撥,音波震蕩撕裂大氣,化為真空風刀,銳利無匹,一擊就斬了那番僧。
(妃小姐的武功好厲害啊,我如果運金鍾罩抵抗,擋不擋得住呢?大家都是練慈航靜殿的武功,這麼狠辣的手法我可沒學過,是怎麼學來的啊?)
孫武想了想,隨即恍然,想起妃憐袖也同時是河洛列派的傳人,這手真空風刃和劍術異曲同工,應該是河洛劍派的武學吧。
而大殿上這時亂成一團,兩名番僧又驚又怒,收起同門的屍體後,幾哩咕嚕地斥責慈航靜殿辣手殺人,但苦茶方丈卻淡淡表示,武藝切磋難免有失手,這意外始料未及,慈航靜殿深切致歉,並會重重責罰阿魯不花。不過為了防止類似慘劇上演,雙方的武技切磋應該立刻中止,避免傷亡。番僧與朝廷人馬本就是為了挑釁而來,哪可能就這樣罷手而去。隻能表示比武切磋確實難免死傷,己方不會追究,但下一場比武他們將不會手下留情,要慈航靜殿有所準備。
(糟糕!下一場比武恐怕會打得很慘烈,這樣一來,不就變成我要倒黴了嗎?這就是黑狗偷食,白狗當災了吧?)
孫武對番僧們的恫嚇不是很在意,很想盡快一試身手。但多少有一點擔心,雖然妃憐袖剛才已經緊急調理,幫忙平複自己紊亂的氣血,可是等一下如果再打起來,不曉得身體的隱患會不會造成拖累。
禦前侍衛的隊伍中似乎另外伏藏著高人,一名侍衛跑到翻譯官員身邊說了些話,那名大官就換了一副表情,很憤怒地斥責慈航靜殿說一套、作一套,明明打著禁絕法寶的旗號。門下弟子卻使用法寶提升力量。
孫武聽得不是很懂,但剛剛浮現在妃憐袖身旁旋繞的兩顆寶珠,似乎叫做“五蘊龍珠”,其中一顆還是慈航靜殿世代相傳的至寶,天下聞名,所以一出現就被認了出來。而苦茶方丈則淡淡解釋說寶珠是天然之物,並非機械法寶,慈航靜殿曆代掌門珍而重之地傳承下來,哪有反對的道理。
這個說法對方不能接受,兩方麵開始唇槍舌劍論戰起來。孫武聽得有趣,覺得這些光頭和尚一個個辯才無礙,口中雖然和氣,但繞彎罵人不帶髒字的高明本事,梁山泊群豪實是望塵莫及,正聽到出神。旁邊的小殤拍了拍他,讓他看一樣有趣東西。
小殤的四神寶鏡,不但能連結映出竊聽蟲正監視住的畫麵,也能播放早先拍下的錄影,甚至作出定格放大的細微處理,而小殤要給孫武看的東西,就是剛剛那名番僧橫屍就地,竊聽蟲拍下的影像紀錄。
“你看,這幕畫麵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有,非常血腥。小殤你好變態啊,拍人家的斷手斷腳作什麼?常常看這種東西,對你的心理發育不好,等一下馬上把這紀錄銷毀掉。”
“誰叫你看這種東西了?我叫你看那兩隻斷手啦!”
“所以我說你夠變態啊,整個畫麵都是斷手,還特寫放那麼大,你……咦?為什麼斷掉的手骨會閃閃發光?這是金屬啊!”
被稱為“笨蛋一號”的少年,腦筋與反應都不是很靈光,第一個想到的念頭,就是番僧在手臂內偷偷藏金屬,手臂遠比常人為硬,妃憐袖的音劍能輕易一擊斷臂,武功果真是厲害得很。
但小殤一副嘲弄的目光,卻讓孫武想到問題重心。手臂內的骨胳換成金屬,沒了神經,手臂要如何使動?如果連神經也能製造,那這就不是塞一截高硬度金屬棒進手臂,而是某種法寶了。
“小、小殤,你是說,這些番僧巳經把法寶埋在身體裏,直接使用,是這個意思嗎?天啊,怎麼做到的?”
“為了軍事用途特別開發的惡心技術。太平軍國時期,曾經有人想搞這種東西,但沒有開發成功,最多也不過是像納蘭元蝶一樣,弄隻半結合的假眼……域外民族畢竟是法寶學的起源,己經成功掌握這門技術了。”
“那……搞到身體裏頭有機械,這些人還能夠算是人嗎?”
“就算身體裏頭沒有機械,很多人也未必算得上是人。”
小殤一句話把孫武堵了回去,這時外頭的論戰也告一段落,雙方姑且同意初戰以和局論,因為初戰中慈航靜殿使用了法寶,而且出手凶殘,一招斃命,不合佛門子弟比鬥論武的精神雲雲,總之,具有爭議性地初戰算不分勝負,由接著的兩戰決勝。
(兩戰?這下子真的糟糕了,我們這邊隻剩下一個人,怎麼打那剩下的一戰?難道……真的要抓老鼠上場?)
想到最後那位阿尼佬麻大師,孫武就一個頭兩個大,但聽到外頭開始朗聲宣召何裏巴巴出去比武,也隻好硬著頭皮往外走。
“等一下。”
“小殤,有什麼事嗎?”
孫武愕然轉頭,發現小殤的身體搖搖晃晃,臉也紅得厲害,看來有些像是在發燒,心中訝異,想要問她有何不適,小殤卻把手一揮,打斷同伴的話,搶先發言。
“你稍等一下,有人要插隊。”
“誰啊?”
“我!”
兩個人的談話突然有第三者插入,一道黑影從頂上橫梁躍下,不曉得之前已經在那裏潛伏多久,孫武竟是絲毫未有察覺。
“你們幾個人很有意思,雖然我不認識你們,但凡是在慈航靜殿裏胡搞瞎搞的事,我都很樂意幫上一手,外頭那些黑鬼囂張跋扈,我也看不過眼,這一仗就讓我來接。”
這名躲在梁上偷聽的不速之客,是個十**歲的俊朗青年,孫武日前曾在旅店裏與他有一麵之緣,赫然就是那個聲名狼藉的任徜徉。
見識過他的武功,孫武對於陡增強援大為振奮,但這時來不及多說,任徜徉聽外頭呼喊得甚急,在孫武肩上輕輕一拍,哈哈一笑就走了出去。
“吵什麼吵?趕著圓寂投胎嗎?阿裏巴巴大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