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爆聲響聽來,全身上下隻怕找不到半根完好的骨頭,五髒六腑盡皆糜爛,就算
沒有拓拔小月的一刀,也未必有命,更別說那一刀透心刺穿而過。
金屬圓柱的分量極沉,虛江子傷後乏力,本是無法將之推開,幸好圓柱體便
於滾動,稍一使力,金屬圓柱滾開,露出了被砸埋在下頭的人體。
「阿河,你……」
隻說到這,話就說不下去。果如所料,底下的那具人體,已經是不成人形,
先是體內真氣衝擊,挫筋斷骨,再被這千斤重物一砸,整個人此刻就如爛泥一般
,慘不忍睹,除了頭部還算完好,其餘部位……虛江子光是看就感到一陣心酸。
「……你怎麼走到這一步了?為什麼……你會走到這一步呢?」
在虛江子的記憶中,虛河子從來就不是一個壞人,他年輕、優秀,有企圖心
,卻又還說不上是野心,作事不失理智,在同輩中也有人望,又勇於任事,是不
可多得的人才,河洛掌門的成就是他憑一己實力所應得,不管怎麼說,他都沒有
走入歧途的必要與理由,怎麼會走到這一步上?
奪取銀劫所創設的情報組織,結合河洛劍派勢力,在域外重組心眼宗,從事
各種陰謀,搞出這麼多的事,造成那麼大的人命犧牲,這些都是虛河子的罪孽沒
錯,但究其所以,他幹出這些事的理由,要說是為了個人野心……也對,可是,
又好像沒那麼簡單……
到了最後,虛江子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虛河子因為幾個被刻意導向
的誤會,在歧途上越走越遠,最終導致了今天的收場,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其中,也有自己的責任,如果當年自己不是因為怕傷害到人,把事實真相隱匿
不說,想要由自己來獨自揹負,今天的情形或許就會不同。
回想起來,自己和弟弟在人生路上,有著相同的起點,最後卻走上了不同的
道路,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自己結識了西門朱玉、姍拉朵、太陽王……這許許多多
的人,他們給了自己莫大的助益,讓自己得以從白虎一族那受詛咒的陰暗宿命中
走出,生活在陽光底下。而弟弟卻沒有這樣的好運,自始至終,他的人生籠罩在
一片名為「虛海月」的烏雲下,從那片烏雲中偶爾透射出的月光。並不皎潔,完
全是妖異而充滿惡意的,他以月光的指引做導向,終於走向了歧途。
虛江子很想握住弟弟的手,但放眼看去,在那一堆爛泥似的殘破**中,找
不出像是手掌的東西,堂堂河洛掌門。最後落得這樣的收場,令他有種落淚的衝
動。
「……父親……」
拓拔小月站了起來,虛河子將她震開的那一掌,本可製她死命。卻出人意料
地沒造成什麼傷害。拓拔小月並不知道虛河子是自己的叔父,她與虛河子在過去
的人生交集,是虛河子以伽利拉斯的身分指導她刀術,有過短暫的師生情誼,但
看父親此刻的表情。她曉得這兩人之間,絕不是那麼簡單的關係。
剛才在城中找到這個金屬圓柱體,拓拔小月知道此物關係重大,而納蘭元蝶
雖然曉得這是孫武等人特別找來。用以對付心眼宗的壓箱法寶,但此物究竟為何
?又該如何使用?納蘭元蝶也一無所知。
兩女連推帶滾。把這金屬圓柱帶到此處,眼見虛江子、孫武命在旦夕。急謀
對策,後來發現金屬圓柱的底部有噴射裝置,就想行險一擊,用這千斤重物飛起
來去砸人,同時也靠這龐然大物的掩飾,試圖偷襲敵人一擊。
綜觀整個戰術,這絕對算不上什麼好計畫,不但到處是破綻,鳥到不行,致
死率還高達九成五以上,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自殺攻擊,還是隻殺自己,殺不到
敵人的那種,任誰都會覺得,把敵人笑死的機率還高過刺殺成功,然而,倉卒間
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正如兩人在開戰前就有的共識,以她們的微薄力量,硬要
擠身這種最強者級數間的戰鬥,本就是很搞笑的愚行,如果不想就此放棄,束手
待斃,那也就隻有拋開羞恥心與合理性,卯起來幹了。
事先,兩女也不是沒有盤算過,假若此物對心眼宗當真要緊,那麼心眼宗主
應該不會貿然對此物出手,但猜想歸猜想,誰也沒有把握,一切隻是賭命去幹,
怎麼都想不到,這個超爛的戰術居然一舉功成,打倒了這看似無敵的心眼宗主。
「……不……不對……」
拓拔小月驚魂稍定,很快明白過來,自己這一擊並不能算成功,至少對方不
是被自己的透胸一刀給打倒,主要的製勝關鍵,還是他撤掌力回擊造成的傷害,
跟著的那一刀,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兄……兄長……是你在那裏嗎?」
微弱的叫喚聲,令虛江子驚醒,當他急忙將目光投向弟弟,卻隻迎上一雙無
法聚焦的渙散眼神,這令他心中一驚,明白弟弟已經失去視力了。
「阿河,別出聲,你傷勢很重,我……」虛江子說到一半,為之語塞,看著
那爛泥一般的不成形軀體,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
「兄長……我……我怎麼了?為什麼……看不見了?剛才……我……我好像
做夢了,好長、好長的夢啊……」
虛河子的聲音裏,有著濃濃的疲憊,對於意識已經模糊不清的他,一切仿佛
身在夢境,他甚至不知自己身處何地。
看著這樣的弟弟,虛江子很想把所有一切都告訴他,讓他知道真相,這是他
應有的權利,以他的聰明才智與性情,要是一早就知道這些,肯定不會落得今日
的下場,自己本有機會做挽救的,隻不過因為認為隱藏真相對他比較好,這個錯
誤的認知,才讓他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兄長,海姊她……她還好嗎?」
話到嘴邊,聽見虛河子這一問,虛江子的話就無法出口。弟弟的聲音裏,是
那麼充滿著依戀,他的人生、他的靈魂,自始至終都與姊姊虛海月緊密相纏,不
可分割,現在臨終要告訴他,他的人生全是一場惡意欺騙、陷害,他隻是被利用
的工具,這些話……十多年前說不出口,十多年後的現在仍是難以啟齒。
至於他的這個問題,虛江子同樣不知該怎麼回答。西門朱玉下手極狠,被腰
斬的虛海月當年就已斷了生機,就連魔門都束手無策,自己在機緣巧合之下,得
回了虛海月的軀體,多年來用盡各種手段,隻能像處理植物人一樣,用機械維持
住**的最低限度運作,連算不算活著都很難講,更別說真正複活蘇醒。
每次虛江子念及虛海月的狀況,想到自己為了一絲渺茫的可能性,遲遲不肯
放棄,不讓姊姊入土為安,就覺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為此負疚已久,現在聽弟
弟問起,更感無地自容,就連一句「她很好」的安慰謊言,都遲遲說不出口。
「唉……咳咳!」
等不到虛江子的回答,虛河子歎了口氣,卻很快變成連聲帶血的劇烈咳嗽,
虛江子聞聲想要有所行動,卻聽見虛河子輕聲問話。
「……你覺得……她有沒有真的愛過我?」(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