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天頭上,七鄰八舍、鄉裏鄉親紛紛趕往曹家吊唁,村民們都到齊了,唯獨不見張二鬥的身影。這兩家有多年的宿怨,不來倒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曹家請的掌壇先生是“八字胡”鄭一水。這廝自稱茅山後裔,推演命理、趨吉避凶乃至勘山定穴、超度亡魂無所不能。
至於他到底有沒有真本事沒人知道根底,誰也沒親眼見他降妖捉鬼過。倒是這“八字胡”給人算命頗有一套,百試百靈、名聞鄉裏。
按理說有親眷故去需要請掌壇先生的時候,哪戶人家不是掛麵雞蛋、香煙紅包地畢恭畢敬請回家?可這曹家不知道是小氣慣了還是耍官威,空手巴巴地就找上了“八字胡”,他還不好意思不來。
時值正午的時候,“八字胡”有些憋不住了,跟柳大剛抱怨起來:“我說柳通訊,這曹家請我來忙活了半天,咋連句話都沒有?好歹我也是個手藝人,要吃飯的呀……”
曹家摳是摳,可沒想到竟連這些省不掉的花銷也要白蹭,柳大剛忙從中和稀泥說:“先生您放心,他們可能是忙忘了吧。”
這番對話剛好讓曹貓子的老婆無意中聽了個一字不漏,她幹咳了兩聲說道:“鄭先生,紅包是少不了的。不過跟你說老實話,我家老曹是國家幹部,去世了自然要按規定火化。今個請你來也就是走個過場,所以錢多錢少也請您別斤斤計較。”
“八字胡”氣都不打一處來:幹活拿錢天經地義,怎麼還成了斤斤計較了?得,走過場就走過場,你糊弄我我就不會糊弄你嗎?看看最後誰倒黴吃虧!
“既然這樣,酬勞我就不要了。曹書記為官一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鄭一水擠出一絲笑來說道。
這話正中老曹老婆下懷,本來冷冰冰的麵孔立刻就滿臉堆笑,對“八字胡”千恩萬謝起來,好話說了半籮筐。
雖說是走過場,可也不能砸了自個兒的招牌。“八字胡”心裏盤算了一會兒,左手端著一碗燈油香米,右手拎著鎮魂尺就踱步走到平放在地上的老曹屍身跟前。
口中念念有詞,鎮魂尺憑空舞了一番之後,彎腰把碗裏的燈油香米均勻撒在屍體四周。
雖不見有家禽來啄食,地上的香米卻越來越少,隻留下斑斑油漬。圍觀的鄉鄰不知其故,嚇得紛紛退到一邊。
燈油取自佛寺、古刹經年不滅的油燈;香米是陳年糯米用石磨碾壓得來。這兩樣東西由掌壇先生香灰、符水調製以後,鬼魂吃了便可以早入輪回。
隻是地上的香米也少得忒快了些,“八字胡”暗道:“肯定是附近的孤魂野鬼搶米吃來了。既然是走過場,我也用不著理會它們。”
可地上的香米幹幹淨淨、一粒不剩也就算了,那擺放在屍體兩隻大腳掌中間的盛米碗都扒翻了,倒扣在地上!
“八字胡”大吃一驚:鬼魂是縹緲無形的,大白天在一個掌壇先生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翻得動實物。除非,那是尚在人世的活人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