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看樣子對那河底的髒東西格外害怕,禱告起來十分虔誠專注,直到被呂樂突然這麼一攪和,才如夢初醒般緩緩轉身抬起頭來。
一看,原來是一對年輕的小情侶,都到了這荒郊野地了,正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跑來欺負我一個糟老頭子算怎麼回事?
老頭一臉無辜地望著呂樂,這後生仔一身壯碩的肌肉,臉上殺氣騰騰,讓他埋怨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呂樂的舉動把瀟鬱都驚呆了,印象中他是有些好勇鬥狠,可揍的都是那些混混流氓,今兒是吃錯藥了嗎,逮一老頭撒哪門子氣……
奇了怪了,這一沒刮風二沒下雨的,老頭穿蓑衣戴鬥笠,把自個兒包得嚴嚴實實,這會兒雖然轉過頭來,仍然看不清他的樣子。呂樂半蹲下來,回想起剛才自個兒的魯莽行徑,語氣也輕柔了下來,明知故問說:
“大爺,您這是給誰……”
“誰”字還沒說完,舌頭突然就打了結:老頭藏在鬥笠下的腦袋上,竟然隻有大半張臉!那丟失一半,像是被人生生用手摳了去,創麵凹凸不平,看著渾身立馬就竄起了雞皮疙瘩!
呂樂打了個冷噤,老頭剩下的那一顆眼珠子倒挺靈活,跟變色龍似的能朝四麵八方轉動,結結實實地又把呂樂打量了一番,隻是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可能是因為左側嘴角撕裂又重新愈合之後,已經不能隨意開合了吧。
呂樂定了定神,起身把瀟鬱擋在身後,她是沒看到那張讓人毛骨悚然的半拉臉,不然這會兒一定尿褲子了。
老頭雖然麵目猙獰,但身上沒有一點陰氣,臉上受過那樣致命的重創,來給鬼子燒紙會不會另有隱情呢?
老頭和呂樂打了個照麵,不對,應該是半個,然後趕緊又回過了身子,蜷在地上一動不動。
瀟鬱從背後緊緊摟住了呂樂的腰,心裏是一千一萬個後悔,真不該一時逞強要跟他出來捉鬼。
老頭這會兒也是滿心狐疑,聽這後生仔的口氣,他似乎知道這河裏的秘密,就衝他剛才那惡狠狠的幾腳,應該不是知道一星半點而已。
難道這小兩口不是來野外尋刺激的,而是另有目的?他看到自己醜陋的麵相不驚也不避,想必是有些來頭。
老頭把鬥笠沿又往下拉了拉,加上天色昏暗,幾乎看不清鼻子眼睛了,這才開口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這兒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吧……”
老頭明明隻剩半拉嘴巴,卻可以發出聲音,也是奇了。隻是那聲音像是從喉嚨眼兒裏擠出來的,沉悶而沙啞,聽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瀟鬱幾乎整個人都伏在呂樂背上了,嚇得都不敢出聲,呂樂拍拍她箍在腰間的小手安慰道:“別怕,這老伯不是壞人。”
說完,俯身蹲到老頭旁邊,點燃一支萬寶路,給老頭也遞過去一支,老頭愣了一下,接過煙叼在嘴裏。當呂樂要為他點上的時候,他卻輕輕推開了呂樂的手。
“燒紙錢的時候不能抽煙,這是對亡靈不敬,我還是留著回去過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