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在揚州,要說到江南景致,少有地方能比得過三月揚州的。
這初春伊始的江南水鄉,處處花紅柳綠,蝶飛燕舞,乃是一年中最美的時節,而這一日又恰是三月初三,也就是萬人春浴的上巳佳節。人們成群結伴來到江畔,或踏青、或畔浴、或祈福、或飲酒賦詩,真可謂是“十裏春風揚州路,步步相攜皆美景”。
這日隅中,一條客船正泛波而行,緩緩向揚州方向駛來。
客船甲板上立著一位少年,青衣長發,風姿倜儻,約是弱冠年紀。少年望著遠處的揚州城,輕輕歎了口氣,似乎思緒滿滿。
此時客艙裏走出一位老人,身形略顯瘦削,但精神矍鑠步伐沉穩,一看便是習武之人。老人走到少年身後,低聲問道:“少閣主,老奴見你此次下山之後時不時愁緒忡忡,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之事?”
少年聞言並未回頭,隻是依舊望著江麵遠山,低聲回道:“六伯,我隻是有些好奇,我們逍遙閣一向不問江湖事,怎麼今年的武林大會,父親卻要派我前來?”
齊六伯回道:“我們逍遙閣既是江湖門派,又怎能真正做到不問江湖事,閣主行事定然有他的道理,不過老奴倒是聽說,此次武林大會江湖中十分重視,甚至朝廷都派了選手參加,這倒不知是有何緣由。”
“哦?”少年似乎有些驚訝,“朝廷也派了人來?怎麼朝廷也摻和起江湖事了。”
齊六伯搖搖頭,“據說是派了赤羽營的人來,這東陽鐵騎雖說多是江湖出身,但畢竟仕於朝廷,如今要來武林大會湊熱鬧,卻也著實古怪。”
少年聞聽此言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齊六伯在旁接口道:“江湖之中縱使凶險叵測,但終不比那位高權重的朝堂中人,看來此次南行還得加倍謹慎為上,不過少閣主也不必多慮,有什麼名堂到了揚州自然會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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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乃是貫通南北、百貨雲集的樞紐之地,往來的客商渡船數不勝數,少年一行將近正午時分方才抵達渡口,又擺渡了半柱香的時辰才堪堪下了船來。
此時二人早已餓的饑腸轆轆,正打算去城中尋個吃飯的所在,忽聽街上車馬嘶鳴,隱隱有刀劍舞鬥之聲傳來。
少年聞聲微微吃了一驚,他乃是逍遙閣閣主林正然的大兒子,姓林名若寒,自小便被視為武學奇才,目力耳力都異於常人,當下側耳細聽,就聽那打鬥聲中似乎還夾雜著婦孺的啼哭之聲。
林若寒給齊六伯打了個眼色,齊六伯心領神會,兩人身形一展,使了段逍遙閣中飛雲踏月的輕功武藝,踏著街邊的箱櫃車馬便向打鬥聲處奔去。
這北岸渡口是揚州城中最繁忙的地段之一,又兼今日上巳佳節,街上車馬攢動、人流如織,正是最擁擠的時候。
不過林若寒卻絲毫不受影響,隻見他身姿躍動,長袍飄飄,快的猶如猿猱奔於山林,人未到已瞧見了街角的打鬥--就見一眾壯漢正圍著兩個男子,那群壯漢皆是黑底紋蟒短衣裝扮,手中長刀精光閃閃,麵色極是凶惡,而那兩個男子卻看不清相貌,周身都被大黑長袍裹得嚴嚴實實,就連麵容都用兜帽遮擋住了。兩名黑衣男子身後正縮著一位婦人,懷中抱著個月餘大小的嬰孩,此時正依著牆壁瑟瑟發抖,麵容驚恐的望著眼前的一眾壯漢。
齊六伯遲了片刻方才趕到,見此情形朝林若寒附耳道:“那紋蟒黑衣的壯漢都是羅刹門裝扮,這裏似乎是場江湖恩怨,我們不知其中緣由,不便…”
林若寒擺擺手打斷齊六伯,說道:“此次到揚州可謂是人生地不熟,自然要少惹事端為上,不過我見那兩個黑衣人也非善類,我們且作旁觀,瞧清了個中原委再作打算。”
果然那群壯漢似乎久攻兩人不下,對峙了片刻之後從中走出來一位首領模樣的人,開口道:“莫敢說,你別以為遮住了臉我就不認得你了,怎麼,今日你是想公然與我們羅刹門為敵了?”
其中一個黑衣人見身份被識破,索性掀起了兜帽,林若寒見那黑衣人原來是位樣貌剛毅的中年男子,脖頸處有條陰虺刺青十分明顯,心中已然明了,此人不是什麼無名之輩,乃是江淮一帶赫赫有名的守夜人莫敢說,隻是這守夜人極少插手江湖事,怎麼今日倒和羅刹門起了瓜葛?
莫敢說微微向前半步,手中寶刀略微收了幾分,說道:“羅刹門乃是江湖上掂得起分量的名門大派,我莫敢說勢單力薄,又怎敢與之相抗。”隨之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司馬門主人中豪傑,向來為人正派,今日晏堂主卻帶著一眾手下刁難一對婦孺,難道就不怕損了司馬門主一世英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