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紅色的夕陽將落未落,而鎮子上的集市卻正是開始熱鬧的時候。人群熙熙攘攘,湧在狹小的石路上。即使夜色已悄悄將鎮子染上一層幽色,大街小巷卻仍是燈火通明。
一個女孩急匆匆地撥開擁擠的人群,嘴裏不斷念叨:“讓讓,讓讓!麻煩讓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但瘦小的她在人群中卻顯得渺小無比,就算用盡力氣也隻能前行幾米。她就這麼一路踉踉蹌蹌地穿過了人山人海,踏入一條有些昏暗的小巷中。
女孩鬆了口氣,抬頭卻發現天色已完全暗下來,心裏大呼一聲:“完了!”隨後拔腿就跑,不顧一切地衝到巷子盡頭的一間瓦屋前,來不及喘口氣就聽見一個明顯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傳來:“你去哪了?”
女孩有些害怕地抬頭,快速望了一眼站在屋子門口的一個中年婦女,馬上低下頭,唯唯諾諾地答:“路、路上人太多,所以回來慢了。”
那婦人明顯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張嘴欲訓,卻又注意到天色,臉上掛上幾分憂色,生硬道:“藥拿到沒?”
女孩道:“拿到了。隻是……”她頓了一下,“藥店老板說藥錢拖欠太久了……所以把藥扣下了一半。”
“……他怎麼、怎麼!”婦人咬牙,“明知道我們拿出錢已是不易,卻……”她噤了聲。
良久,婦人深深歎了一口氣:“世道艱難啊!”
她轉身走進瓦屋,吩咐道:“木子,你快些將藥煎下。時辰到了,耽誤不得。”
“是,母親。”木子恭敬答道。她目送著母親走進瓦屋裏的一個小房間。待母親關上門,這才終於放鬆下來,自言自語道:“幸虧我跑得夠快。”
木子將藥從懷中拿出,一樣樣分開擺在桌上,清出這次要煎的分量,將剩下的包好,踩著椅子放到最頂上的櫥櫃中。
說起來竟有些可笑,這些藥就是她家最值錢的東西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母親變賣出去換錢給哥哥治病了。自從父親在做雜役時因為失手碎了個很珍貴的瓶子,被活活打死後,家境就艱難起來。入不敷出的生活將母親差不多壓垮了,再加上哥哥的這一場病,以前溫柔賢惠的母親徹底換了個人,變得如此暴躁易怒。
她也不知道哥哥究竟害了什麼病,隻知道母親請大夫來檢查後,就像得知父親死訊那晚般哭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就把她叫去重重告誡,握著她的手堅定道:“不論怎樣,你的哥哥絕不能……絕對不能!”記得最深的,莫過於母親的眼神和她手上緊繃的青筋了。
記憶也有些模糊起來,藥香繚繞。她定定神,將煎好的藥裝進瓷碗中,小心翼翼地端進哥哥的房間。
門被輕輕推開,母親正坐在床頭,床上躺著一個清秀的男孩,眉目俊朗,年紀看上去隻有十二三歲。母親見她進來了,起身道:“我去弄些吃的。木子,好好陪著你哥哥。”她點點頭。母親便出了房間,帶上了門。
木子在哥哥旁的木凳坐下,有些擔憂地道:“哥哥,你怎麼樣?沒再嘔血了吧?”
哥哥坐起來靠在牆上,側頭看她,卻並不回答她的問題:“你今天又晚回了?又去看話本了吧。”
又被猜中了行蹤。她有些羞愧地低頭:“對不起哥哥……我實在是忍不住……”
“沒事。”哥哥笑著摸摸她的頭,“多好啊,木子終於有喜歡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