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他察覺到了什麼。
這個無端的揣測從心底毫無預兆地竄起,驚得她幾乎是一個激靈。
“去相府!”
她霍地放下車簾,精神抖擻地坐回了車裏。
牽車的馬似乎感覺到了主人家的急躁,一路奮力狂飆,每一步都好像是要踏碎腳下的土地,緊鑼密鼓的馬蹄聲一路揚開,將這個原本寂寞的晨曦瞬間喚醒。
為了迫使自己不去想一些有的沒的,蘇不啼幾乎是一路狂奔到了顧宸的房間。
手指剛碰上冰冷的門框,旖旎的回憶便如潮水一般,一股腦地湧進了她的身體。她腳下一頓,頭皮如被烈火燎了似的,又燙又麻。而那開啟回憶的指尖更是泛起了窘迫的酥麻,一時間,她甚至恍恍惚惚地覺得,它們也是有記憶的。
他的頭發,他的脊梁,一縷一縷,一寸一寸,它們比誰都清楚地記得。而如今,它們正不受控製地把這些都宣泄出來。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肺裏如同霎時結了霜,腦中一片空白。
世間再沒有什麼事,比想要刻意遺忘更讓人難堪了,因為不論如何費盡心思,最後,隻要一個針尖大的機關,一切都會像潰堤的洪水一般,瞬間沒頂。
“不啼?”
房裏傳來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些不確定,又好似很篤定。
“哦……”她轉了轉幹澀的眼珠子,又眼了咽口水潤嗓子,才道:“是我。”
裏頭似乎又什麼悉悉索索的聲音,仔細聽的話,可以勉強聽出,他是在穿衣服。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腦子一下子發起了燙。
“進來吧。”
她猜想,他應該已經坐起來了。
她暗暗地捏了捏手心,推門而入。
房裏似乎焚了一夜的香,若有似無的霧氣被從房門溜進來的風嫋嫋地吹散,在眼前招搖地晃了晃。一股迷離而溫潤的香氣飄散在空氣裏,讓她心神驟然一軟。
撥開叮鈴作響的檀木珠簾,她長驅直入。
果然,他已經坐了起來。
從他蒼白的臉色看來,他是剛剛才睡醒。
“見到了?”
他瞄了她一眼,一邊用手捏著額頭,一邊問。
“什麼?”她正看著他的床沿出神,被他這麼突然地一問,一時竟不知道怎麼答才好。
顧宸動作頓了一下,狐疑地瞅了她一眼。
她一時如坐針氈。
“你看什麼?”說話自然而然地帶著刺。
顧宸皺起了眉頭,蒼白的臉色趨於緩和,雖然不明顯,但雙頰也似乎漸漸有了血色。
“你怎麼了?”
被他這麼一個輕飄飄的問題一問,蘇不啼霎時有些泄氣,這種感覺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你這廂明明是盛了全身氣力,他那廂卻是雲淡風輕的,一方麵卸力得很,另一方麵卻又有些病態的惱怒。
她現在就是這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態,甚至於,明白自己陷入這種小女人情緒裏頭的她,默默地嫌棄起了自己。
太不像話了。
雖然在心裏狠狠地這樣罵道,卻還是提不起勁。
“不啼,過來。”
他用一種讓人看不懂的眼神望著她,並對她招了招手。
她的刺又刷地冒了出來,“為何要我過去?”
顧宸被她嗆得好笑,“好久沒給你把脈了,想給你把個脈?”
蘇不啼一愣,“一大早把什麼脈啊?”
“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骨子裏就是願意聽他的還是怎的,她居然就這麼湊了過去。
溫暖的手指貼上她結著涼意的手腕,恍惚中,她有種錯覺,好像那被他觸碰的皮膚正在慢慢融化一般。一股無以名狀的暖意從融化的那處透進來,瘋狂地流竄在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