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諸侯趴在二樓窗口,偷偷瞥了眼對麵小熙發廊裏走出來的“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董小宛,看著巷口大道外那些或許當一輩子小溪村農民都買不起的車來車往,他始終擔心董小宛有一天會淪為坐進那些四個輪子裏的奢侈品,旁邊坐著肥頭大耳豬頭大款暴發戶,可這一天卻來的太快,那麼急促,那麼毫無征兆,每當現實來臨時,總是顯得這麼蒼白;謝諸侯覺得自己也許能做些什麼,但他卻沒有選擇去做,這一刻,他有點明白為什麼吳小六寧願傷透了皇甫子文的心,也不願給自己一個在一起的理由,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選擇。
謝諸侯是這樣,董小宛也是這樣,董小宛拖著厚重的大皮箱選擇了自己要走的道路,像她這種經曆過生死離別的女孩子來說,或許自我幸福四字太過沉重,或許在她眼裏,一個小飯館的廚師能給予的太過輕浮,輕浮得讓她和相依為命當了半輩子雞還被人戳斷脊梁骨的小姨看不到希望,同樣在她眼裏一個每月幾百塊工錢的小廚師更加給不了什麼期許未來,像現實低頭也是選擇,謝諸侯尊重這種選擇,就像那晚任由她在自己懷裏放聲大哭的一樣,沒有理由。
皇甫子文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走來趴在窗沿上,拖著下巴望著那個清秀女孩子背影問道:“心疼?”
謝諸侯默不作聲,搖了搖頭。
皇甫子文翻了個白眼,精靈古怪言語刁鑽,“不心疼才見了鬼,你又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話憋在嘴裏,藏在心裏自己跟自己較真難受才最難受,有時候我挺羨慕這個女孩子的,不管怎麼說,她都能選擇自己的要走的路,而我老天爺卻不給我機會選擇;你走了這些天,她幾乎每天都來問你什麼時候回來,似乎有話對你說,我們問她,她也不說,倔的很,就跟你現在這模樣一樣,盡是搖頭,看她那樣子,我都替她著急。”
謝諸侯轉頭繃出個笑臉,“或許是來告別的吧。”
皇甫子文扁嘴做出個鬼臉,斜眼睛瞥了一眼麵前這個藏了很多心事的男人,“你就在這繼續自欺欺人吧。蚊子姐沒閑功夫陪你。”
“我要走了。”皇甫子文精致的鵝蛋臉洋溢著笑容,說得風清雲談。
謝諸侯表情恍惚了,錯愕的像是剛痛失了寶貝回家卻發現人去樓空得遺憾和失望,心裏緊的難受,突然發覺心痛得跟一隻箭射進了胸腔,還被人肆無忌憚的攪爛得撕心裂肺,他死咬著嘴唇,把臉深埋在窗沿外,讓人看不清表情。
皇甫子文看著這個男人雙肩微微顫抖,滿臉不在乎道,“答應我,別告訴吳小六,也別告訴老板娘,我隻說想回家看看而已,長這麼大,身邊遇到的人每一個都是真心愛我,遇到了你,老王和老板娘,還有那個挨千刀的吳小六,蚊子姐活二十歲也很值了,回家再看看家裏人,看看皇甫立仁那個老頭子,也看看皇甫堅強那個小王八蛋,就算死了,死在家人懷裏,能安心。”
世人對死這個字太過忌諱莫深,落到皇甫子文嘴裏始終透出與眾不同的平靜,平靜到起不了半點波瀾的湖水。
“我沒想過和吳小六能天長地久,雖然我每天都在做這樣的白日夢,但我心裏最清楚,他不是那種能和我一起憧憬田園生活,找個山明水秀桃花源裏過平淡生活小日子的男人,我們女人總是幻想著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和浪漫,拚命的想擁有,可結果就像手裏抓了一把沙子,拳頭握的越緊,沙子流失的越快,最後留不住幸福,反而傷了自己。”皇甫子文說話時不像在說自己,扯著謝諸侯的胳膊歡快雀躍道:“我們女人這樣,是不是很傻?”
謝諸侯仰起腦袋,憋回眼眶中打轉的眼淚,他伸手撫摸眼前這個比自己要堅強得多的女人,擠出個微笑,生硬得努力使自己像綻放的陽光。
“不傻。”
皇甫子文的瞪大了眼睛,晶瑩剔透得能把所有人的心融化,謝諸侯盯著她,眼睛一眨不眨;臨走時,皇甫子文送了一個MP4隨聲聽給謝諸侯留作紀念,說是讓他閑著沒事時陶冶一下情*,裏麵下載了幾首她最喜歡的歌,謝諸侯這輩子都沒玩過這等高檔貨,隻覺得很精致很有科技感,死皮賴臉的拉著皇甫子文在飯館裏學*作,老王兩口子也跟著瞎起哄,謝諸侯笨的似頭沒見過世麵的老黃牛,整整教了一個下午才學會,皇甫子文怎會不知道這個相識短暫的但很溫馨的一家人哪裏是不會用,分明是故意想自己能多在一起呆一會兒,多留住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