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預言家的最後一夜 (一)(1 / 1)

臨近二十世紀末尾的一個歲末。

飛雪連天。

北方的一個偏僻的小山村。

大雪已經下了一夜,仍然沒有稍歇一會兒的意思。積雪厚厚的垛在大地上,天與地、山和村都成了一個模樣。

離山村約五裏山路的地方,有一個不大的集子,是平時是向臨幾個村莊山民們,做些小生意,和以物易物的地方。此刻也被足以盈尺的積雪,捂得嚴嚴實實,平日就不是很熱鬧的集子,被大雪封門後,顯得更加清冷了。

在集子的盡頭,有著一個青磚紅磚雜摻雜而壘成的,一個矮矮的院牆,裏麵很整齊的坐落著三大間瓦房。

此刻,這牆裏積了一夜的雪,被鋤掃到院牆的一角,給堆成人高的雪堆。雪堆上鑲著幾段短枯枝,需要注視好一陣子,才能發覺那是個極其簡陋,且還未被完成的雪人。

瓦房的樣子很古舊,卻很結實。

飛簷上的雕花瓦簷,露在積雪外麵,仍是古寂盎然。屋簷下的遮頭很寬,抬眼還可依稀可見“宗家祠堂”,幾個已經發白了的朱刻。有種即使曆經百年風雨,也未能磨滅的悠揚威勢。

這座在久遠的年歲時,最為肅穆的所在,此刻卻是山村方圓數十裏,唯一沒有在雪中冬眠的建築。

揮攪著漫天雪的山風厲得很,發了瘋的拚命往人耳朵裏麵灌,卻掩不住從關不嚴實的門窗裏,擠出仄仄稚音的讀書聲。雖然聲調撇囁的,讓人忍不住發笑,但卻也有一番讓人感動的認真。

走近前去,才能看見幾十個小腦袋湊在十幾張新舊不一,顏色不同的課桌上。幾十對大小不一,卻同樣清澈純淨的眼睛,全都直直的盯著前方,那個已經龜裂成無數蛛網狀的黑板。

這裏是個小學。

可能是方圓百裏內,最小的正規學校了---全校隻有兩個班級,四十來個學生。學校雖然小,但卻是周圍幾個山村孩子們,唯一接受正規教育的地方。

這個學校裏隻有一個正式的常駐老師,而且他還同時擔任著這個學校校長的職務。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根本忙不過來,幾次向上級申請要求加派一個老師過來。

小學緊缺的師資,讓上級部門著實頭疼了一番,並不是沒有人手可派,而是沒有人願意長年累月的,呆在山溝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若強行調令,被派遣的當事人往往以“不自由寧毋死”的大無畏,而選擇辭職。

實在無可奈何之下,主管部門就想到一個折衷的方法,給這個小學另外增派一個臨時教師---每三個月,從山城裏學校裏抽出一個老師,去到一百五十裏外的小山村去任教。三個月滿後,山城派往一個新的臨時教師,換回在山村已經在山村裏呆了三個月的老師。

雖然被派的老師們仍然怨聲載道,但是被上麵連哄帶嚇,就不敢再說什麼了。被派到的隻好仰天長歎自認倒黴,全當去勞改一番了。

這次,被派到山村執行三月之刑的,是一個年輕女孩子。剛剛畢業,才分配到工作,就被所在學校以“鍛煉鍛煉”為由,派往百餘裏外的小山村。

女孩很漂亮,很時髦,也和所有的城市女孩一樣任性、嬌氣。

她從小到大沒有離開過家半步,更一向都是周圍人眼中的焦點,父母手中的明珠,卻兀然間被派遣到這個不知方向、不知位置的偏遠山村。

---對她來說,無疑就像是被從伊甸中,一腳踢到了地獄的最底層。

女孩慌了。

四處找人、托人,想免去著三月之刑。但是學校中剩餘皆是些老弱病殘,經再三研究,還是找不到比女孩更為適合的人選。幾經哭鬧折騰之後,女孩最終還是要乖乖的,到小山村去捱上三個月。

她是噙著委屈和屈辱的眼淚,到了山村的。雖然她早已有心理準備,但是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鼻子、和耳朵。

她長這麼大,從沒有見過這麼破舊肮髒的房子!如果那些土石壘起來矮趴趴的東西,能被稱作為“房子”的話。

---其實鄉親們已經讓出最寬敞的一間新房給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