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迢迢肝膽耀昆侖 (二)(2 / 2)

我不知道他想幹嘛,卻見他回身向門外傾聽了好一陣,又將另一側的窗戶推開了一條縫,側目去仔細察視一番。

窗戶一開,屋中便光亮了一些。便在他這一掀開窗戶的刹那,我猛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我借著光亮看到,我屋中有很多人。

死人。

地上堆堆疊疊的死屍,橫七豎八的疊置在一起,一眼望去少說也有七八個。這些死屍雖然姿態各異,但它們的頸子卻全都是奇怪的垂向一邊,形成一個怪異的角度。

我知道,這都是被重手法擰斷了的頭頸。雖然我做不到,但是也常見百裏用這一手擰斷那些惡人的頸子。

這些死人卻還不是讓我最震驚的。最讓我吃驚的,是那些死人的身上,全都穿著官差的衣服、官靴。

換句話說,他們都是差人。

我的眼神雖然不算很好,但我也清楚地看到,那些屍體中,其中有兩個便是昨天掌櫃和小二請來的那兩個差人。

原來,適才著虯髯漢子拖挪的重物,便是這些屍體了。

難怪他身上的血腥味如此濃重。

我心髒一陣怦怦急跳,腦中一片混亂。

虯髯漢子仔細朝四處觀望了一番,猛地推開窗戶,左手一撐,便從窗戶飛身躍下。

天啊,這可是三丈有餘的高樓!

他將我負在肩上,便不再理我。我隻感到自己像石頭一般,的垂直往地上跌落去,雖一動也動彈不得,但我的心髒卻緊張得幾乎要從口中蹦出來一般。

但他卻沒有往地上落去。他的身子僅落了一丈有餘的高度,便猛地一腳向牆上撐去,以至於急急下落的勢子猛地頓了一瞬,便驟然騰起。虯髯漢子如同大鵬鳥般的一展身,便輕輕巧巧落在客棧對麵另一側的屋麵上。

腳一著落房頂,他停也不停,一躬身便發足疾急奔去。

他極為粗壯,身體自然極重,且肩上又負著我,重量更是驚人。但不知為何,他在這瓦麵上極奔時,卻連一點兒聲息都沒有,象隻貓兒似的。

而且他的速度也著實驚人得很,我在他肩上隻覺得兩旁的風景,疾流一般的向後急急流去,耳旁風聲呼呼,真的向騰雲駕霧一樣。

不知現在幾更天了,天還沒有亮,烏蒙蒙的,讓人感覺不到是剛要入夜,還是即將破曉。突然那街的盡頭猛地一耀,火光亮了起來,好像是火把。而且不止一支,也不是十支,而是幾十支上百支。

我詫異的看到,幾十支火把一字排開,如同長蛇一般的從街的盡頭湧了出來。在這濃重的黑暗中,它湧動的目標,正是我住的那個客棧。

我疑惑著,虯髯漢子已經奔到了街的盡頭,他立在高高的屋脊上,回身望了一眼,那活蛇般的火把,已經將客棧周圍全都圍住了。

他冷聲說道:看到了麼?若是再晚一步,便再也走不掉了。

我不語,卻也是不是因為說不出話來。

虯髯漢子雙臂一展,便縱下屋脊去。

那屋下早就有一匹馬拴在那裏,他片刻也不停,將我扔上馬後,翻身便上了馬,疾馳而去。

此時,我已能動彈,也說得出話了,卻是一路沉默。

因為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如果如著虯髯漢子所說,他是來救我的,莫非適才那些火把真是來捉我的官兵?

為什麼?

又是為了那個陰魂不散的懷公子麼?我房裏死的差人有是怎麼回事?

還有......我哥子到底怎麼了?

我越來越擔心起來,便大聲道:我哥子到底怎麼了?你這是帶我到哪兒去?......

那虯髯漢子鐵青著臉,任我怎麼吼叫也不答話,或許是被我叫得煩了,他才大吼一聲:在馬上別說話,小心咬斷了舌頭!!

我那裏信他,仍然大聲叫著,但他一句話卻不說了。

這個時候,是這日裏最喧囂熱鬧的京城,一天之中最靜的一刻了。

這諾大的京城在這沉霾一般的黑暗中,一片昏昏然,像是一個病入膏肓,卻依然苟延殘喘的癆病人,經過一日驚天動地的咳嗽喘息後,終於疲頓的在這深夜裏昏昏的入睡。

偶爾從窄巷深處傳來的邦竹聲,穿過了無數個死胡同的堵蕩,在這黑暗裏聽來也是昏昏混混的,像是隨時都要斷氣的夜啼。

或許是空氣太過濕沉了,任憑我如何努力的呼吸,也仍是感到不爽利。讓人心中燥然不已的,還有吸進呼出的腥味———我明知道是霾氣,卻仍不由自主地感覺這腥味,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