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中劇痛不止,大口的鮮血從我心口一股股湧上來,在我口喉間衝撞不已。相信也許任它如此我肯定會血盡而亡。
但我緊咬的牙關,一次次的將本應大口噴出的血,擋了回去。
我不能死!
麵如淡金的我,這樣告誡自己。我此刻還不能死!我要留著性命殺那袁賊!!
德恒禪師麵色訝了一訝,大概是因為看到我如同死灰的麵色吧。
他望了望將盡的燈油好一陣兒,緩緩的道:你爹爹逝前曾留下一件物事,我保存至今,想來現在是該交給你的時候了。
我努力站穩身子,咬著滿嘴的血腥味,道:是什麼?
他站起身來,走到禪室內室的門前道:你隨我來,便知道了。
我應了一聲,跟在德恒禪師身後。
他持著那柄將熄的油燈,蹣跚的在前麵引路。而我此時恐怕比他更加不穩,心中氣血翻湧痛苦難當,好幾次要一頭栽倒在地,用盡全力扶住牆壁,才勉強走的跌跌撞撞。
隻聽他道:到了,你自己看罷。
他指著腳下說道。
莫說此時我強忍翻騰不已的血氣,而頭昏眼花,估計即便是尋常時候,也無法看見德恒禪師足下之物。
因為內室裏黑咕隆咚一片,德恒禪師手裏衰弱的燈光,對於這裏的黑暗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再加上跳躍不停的燈火,更是讓這僅僅可見的光火下的黑暗,恍乎兮乎的猶如跳動的妖魅一般。
德恒禪師歎了一口氣說道:林家滿門皆逝,我以為此物要永不見天日了,我佛慈悲讓林家一子尚存,此物終要物歸原主了。
他合十躬身高頌道:阿彌陀佛。
我心中難過不已,也不去打擾他誦經,自己扶著牆壁,彎下腰蹲下身看去。隻是黑洞洞的如同深淵一般,我極力望去還是像盲了目一般的無奈。
我道:小侄目力不佳,還請上師借燈於我一觀。
德恒禪師應了一聲,回身去取油燈。
我想到幼時隨爹爹來此,多是在那偏室書房。這內室的門每次都是緊閉著,我到一次也沒有進來過。那時我曾想方設法欲窺一眼,但總是被爹爹喝住。我便猜測這房中有何玄機?是鎮著和尚降伏的蛇妖?還是藏著佛門的法寶?
不曾想此時,也沒有爹爹的嗬斥了,我進得內室卻看到一片黑暗。
一想到往事,我胸中心血仍是起伏不已,江潮一般的來回衝撞,胸中悶的端的難受。
德恒禪師歎道:這等年月無人布施,廟中慘淡,連燈油也不得不節儉了,賢侄見笑了。
林家每年在此寺院布施的錢物不可計數,原也是這廟子維持的主要支柱。突地少了如此的一個布施大戶,廟中自然維艱了。
我強笑道:上師末要自歎,相信不久定會香火興旺如昔的。
德恒禪師歎了一聲,便把油燈移了過來,我正要伸手接去,隻聽耳邊得轟的一聲巨響,似有一個生著鋼刺的爆竹,直接在我頭頂上爆炸了一般,又像是頂骨囟門被刺進了一枚鋼針一樣,銳痛難當。
我痛得臉上的筋肉都擠成一塊,不由自主向頂上瞥去,隻見一枚漆黑厚重的石硯,被高高舉在半空中,正要向我頭上再次落下。
那石硯的後麵,弱弱的燭光映著德恒禪師一張紅光滿麵的臉,和那本該慈眉善目的臉上出現的崢嶸獰笑。
又是一聲轟然,我的頭重重的摔在地上,頂上汩汩淋下的溫熱液體,流滿了我整張臉。我感到自己呆若木雞一般。不是因為難以忍受的疼痛,卻是因為難以置信。
發生了什麼事?!
我好像看到德恒禪師用石硯砸在我的頭上!
這是真的麼?
這是真的麼?
他是那個德高望重,慈如父輩的德恒禪師麼?
怎麼會是如此?
德恒禪師原本連走路都顫巍巍的身子,竟脫兔一般的急然向門外衝去,口中還高聲大叫著:林家二子已經被我治住了!!快!快快使人進去捉拿!!
屋外的蟲鳴立止,卻轟然響起江潮一般的呼喝應聲。
我愣住了。
全身的血液,不停的從頂上的傷口泉湧而出,胸中適才剛剛鎮住的傷勢,勃然開裂,忍住的心血,再也擋不住的噴湧而出。
我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雖然睚眥欲裂,但我心中最多的還是驚疑:德恒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暗室忽的明亮了,潮湧進來十多個持著刀舉著火把的兵勇,把這暗室照得分外明亮。我此時已經能看得到,德恒禪師指給我看得地方,原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