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皺了皺眉道:這我倒也不知為何。但是部族裏有一種說法,表裏兩個世界雖然幾乎都不互通,但實際上卻是互相平衡,相互製約的。隻要其中一個滅亡了,另外一個肯定會迅速消亡殆盡。
我仍是不明白他到底說些什麼。
或許就像是到過山頂上的人,無論用如何好的口才,向山下的人形容山頂的景色,山下的人,也無法明白那山頂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
我試探地問道:我跟你去的話,要多久才能回到這“表世”?
他搖了搖頭道:按照部族的規矩,也許你一入了部族,便永也回不來了。原有一句話,叫做“陰陽生死永相隔”,雖然不太合適,卻也就是這個差不多的說法。
我驚的叫出聲來:你是說,我永遠也沒有機會出來了?那怎麼成?我還有一定要做的事情怎麼辦?
他歎了一口氣,略帶著憾意的道:那隻能不做了。到了部族你會把這個世上的事,慢慢忘記的。像你這種新的族人,被帶往部族的時候,一定要是真心願往,要不然的話便是到了部族,隻怕也會麻煩得很。如果實在不願歸往部族的話,隻能殺了。
我根本沒留神聽他說的什麼,一心裏隻想:怎麼辦?怎麼辦?!若是我被他帶回那個勞什子部族,就永無再見天日的時候了!我家的大仇如何報得?!
我突然問道:有人從部族裏逃出來的麼?
在我想象中,那部族無疑與監牢的形象相仿,所以用了個“逃”字。
那人愣了一愣,笑道:逃?你能往哪裏逃去?要知道我們雖有表裏之分,卻本就在同一個世界上生存,你還能逃得出這大地之外去?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誠聲說道:你也看到了罷,生在這世上多的便是衰老、病苦、死亡、怨埋、憎惡、晦瞞、別離、求不得,縱使有幾分甜蜜歡喜,與這些恒長的苦楚相比,也隻能算的是瞬息而逝了,且不說別的,這世上有幾個人,知道自己是為何活著?在我們部族裏就完全不同,除了幾位長老之外,餘下的都沒有高低之分、貴賤之分、人種之分、國別之分、信仰之分。隻要是族人便都是一樣,根本沒有爭鬥戰爭之說,沒有著這些,如此廣大無邊的世界,我們每個人都能以自己的意願活著。我從未聽說有人從部族出去過,其實我想,也不會有人願意離開部族。
我嘿的一聲笑道:嘿,那不就成了桃源仙境了?那還要那種力量幹嘛?
那人點了點頭笑道:要這樣說,也未嚐不可。其實在部族裏,連我們身上的那種力量,都極少有人用到。即便是使用,也多在這個“表世”。
我一愣道:咦?這又是為何?不是說進了部族以後,就永無出來的時候了麼?
那人也是一怔,撓了撓頭,嘿嘿幹笑了兩聲道:這個...這個...很不好說,你自己到了部族以後就知道了。
我看他神色話語閃爍,好像有著一些不欲於我知的事情。
但卻又不善撒謊,隻得尷尬其辭。
我記得,與百裏在一起的日子,見他出手懲奸除惡豪邁無雙,從未手下留情過。便問他,你在部族裏,也是如此的視惡如仇以惡鬥惡麼?百裏低頭思索了一番,卻道:我們部族裏,沒有善、惡之別。我笑道:難道你們部族市桃源仙境麼?百裏望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了。
我想起來,百裏太一當時欲言又止的神情,與這人尷尬其辭的表情,幾乎是不謀而合一般。
莫非,這個看似桃源仙境的避世部族中,有什麼比這人世更加幽黯的隱情存在?
那人看了一下天色,似是有些焦然地向我道:咱們別再耽擱了,快些離去罷?
我說道:尚未請教尊姓大名。
他不好意思地朝我一笑,說:他們都喊我小丘,你也叫我小丘就成了。
我點了點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他,除了那雙瑩瑩的黃瞳之外,一張雖粗眉大眼,也平淡無奇的樸實臉膛,雖著了一身瘮人的玄黑色衣衫,卻還是個粗手大腳的農家小夥子的模樣。雖是一麵之交,但言語之間,也很容易便看得出他那淳厚的本性。
我心裏道:小丘,這個名字我會記得的。
我突的一拍手,忽道: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你。
他邊望著已經泛白的天色,邊應著我道:嗯?甚麼事?
我笑著朝他一禮道:方才我趁丘兄弟不注意,偷襲了你一腳,還請丘兄弟多多見諒。
小丘撓了撓頭,有些靦腆的連道:那個啊?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怎的疼痛。
我忖思了一下,說道:小弟就是不知,那腰眼之處,本就是人體極其柔軟的要害所在,我這一腳踢上,不腑髒受傷也得昏厥過去,卻不知丘兄為何,不覺得如何疼痛?莫非丘兄渾身的要害處,有什麼護體的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