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想得最多的一個問題還是:我是不是和他們一樣,也成了串在那根絲線上的一顆珠子了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大霧,空氣中充滿了潮潮的腥味,令人如同置身於濃濃的牛奶中一般。遊奇一口氣奔了半夜,又累又乏,但心中卻吃驚不以---他按著已經走過兩邊的路線返了回去,但是不知道為何,卻是靜悄悄的滿耳蕭瑟,滿目蒼茫,看不到一個活動的人影。
難道他們還未醒來?遊奇在連自己的腿腳都看不見的濃霧中摸索著,按著記憶一步步的挪到昨夜奮戰的那個地方去。那些人的瘋狂行徑遊奇還記憶猶新,一旦想到,他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突然遊奇腳下一滑,似是踩到了一個圓滑的東西,又累又乏的他不由自主地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但他像是被釘子戳了一下似得馬上跳了起來,因為在他觸到在摔倒的地方,盡是一些滑滑膩膩的物事。
且又冰冰冷冷的,像是一堆死蛇、死蟲子一般。遊奇愣了一愣,瞬的驚叫起來,因為他的雙手被染成一種暗謐的通紅,像...像血!
遊奇心中猛地一震,後脊上一道寒意直衝頭頂,一種不祥的感覺立時籠上了他的心頭。濃霧中的寂靜似是一個妖怪。
遊奇緩緩蹲下身來,伸出手像四周摸去,很容易便摸到了他踩到的那個物事。觸手冰冷、黏膩,形狀不規則。遊奇強抑著顫抖,將手中那物挪在眼前,這一瞬間,遊奇之感到身後的寒意電一般的直衝頭頂,連頭皮發稍都感到麻悚不已。
因為捧在遊奇手中的,是一個人頭。
確切地說,隻是半個人頭,因為這個頭顱的一半,已經沒有了---不隻是被什麼利器削去,還是被什麼野獸啃去了似得。腦殼裏空空如也,像是一個被倒空了的杯子,僅剩的點滴腦漿正流到遊奇的手上。但他的兩隻眼睛卻幸運的保存了下來,一隻眼睛微微安靜的眯著,似是在半睡。不過另一個失去了光澤的眼球,已經脫出了眼眶,像是一個怪異的彈球一般,被扯出的筋肉掛吊著,在遊奇手中搖晃不已的望著他。
遊奇被自己手中這兩隻怪異的眼睛望著,胃中猛地一陣抽搐,喉頭一緊登時吐了出來。他忙不迭的爬起身來,但慌亂中腳下確又踩中圓滾滑膩的物事,狠狠一腳仰天跌倒。這一跤沒有跌得很重,因為他的身下盡是些冰冷的物事承接住了他。
那些物事或是圓如滾球,或是有若斷斷蟒軀,零零碎碎不一而足。仿佛是無數拆散切斷的玩具,所堆成的垃圾堆一般。
雖然麵前濃濃的白霧擋住了遊奇的視線,但是他很清楚,那些東西是什麼。遊奇心中更是慌亂,仿佛木餘生讓他看到的“地獄”景象,與此時的情景重疊在了一起。
他一麵忍受著從胃底翻出的一陣陣抽搐,一麵拚命的想離開這個殘肢和死屍組成的噩夢。但是他在大霧中迷失了方向,無論往哪個方向走,他的腳下都是軟軟、滑滑、黏黏的物事。
都死了麼??所有的人都死了麼??
遊奇渾身都顫抖著,腦中一片空白。嚴格的說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死人。
或許活著的人即便是在如何凶惡,你也敢爭鋒相對。但是,在這不可視物的濃霧中,麵對這些躺在你腳下的死人---還是著零零落落無窮盡一般的屍體殘軀,有誰會不慌張?除了蟲蛇鼠蟻之流,沒有任何動物麵對自己同類的屍體,會無動於衷的。
遊奇便在這屍堆中趟行著,在越來越濃的大霧中迷失了方向,甚至在這份靜寂中迷失了心智。不知他這樣逃了多久,遊奇隻覺得身體越來越乏,腳步越來越重,大霧中的腥味越來越濃---他不知道這份腥味是來自那些屍體,還是來自他自己的身上。
甚至,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與腳下踩著的這些殘屍殘肢一般無二了。
他心中除了驚、懼,還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看起來,沒有憎惡,沒有仇恨,隻是光憑自己的喜好,便好玩兒一般的將他們殺死了、破壞了。好像他們都不是血肉組成的生命,而是一根幹枯樹枝一般,百無聊賴般時隨手而來啪的一聲,便完結了一個還能歡笑的生命!
究竟是誰做的?!是誰殺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知道這大霧中是否摻混了這千百個慘然冤魂,實在太濃了,濃的如同白色的墨一般,濃的伸手不見五指。遊奇盲目的再濃不可視的濃霧中盲目飛奔著,意識漸漸的模糊起來。前麵影影濯濯的出現了一棵樹,待遊奇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一頭撞倒在那棵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