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
像是突然之間天黑了一般,小貓的視野暗了下來,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但又和天黑不一樣,因為小貓眼前不是一片漆黑,而是徹底的“黯”了——他能見到的所有事物,全部都黯淡下來,失去了顏色。
眼睛失明了?也不是。這和失明不一樣,小貓雖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視覺器官沒有受到任何損害,但是他卻已經看不見任何的顏色了。
包括黑暗中的黑色。
那麼他的視線中到底是些什麼?
不知道,但隻能用黯來表示。
(光照射到物體上,再反射進入人類的視網膜,連接在視神經上的大腦對光的反射產生信息,使我們人類看到顏色,才使我們能分辨到遠近大小的各個物體,若是沒有了顏色,我們眼中即便是能看得到物體,但也是不是物體的物體了。)
老者一抽之間,雖然沒有造成小貓身體上的任何損傷,卻將他眼中所能看到的“顏色”,全都抽離了去。
小貓此時的眼中,除了一片茫然,所有的東西都在他麵前消失了,包括他自己的身體。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卻不能確定自己的存在,是一種怎麼的恐懼?也許,小貓此刻看到的正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沒有任何的顏色世界。他盡管睜大雙眼,卻隻能看到一個從沒有見過的,一片混沌的世界。
這種恐懼,遠遠大於喪失視覺的恐慌。
老者此時已經退到遠處,像一個看著掉進自己陷阱的獵物,咧開空洞的嘴無聲的笑笑。但他絲毫沒有大意,他知道,暗生者的戰鬥不到一方徹底死亡,就不能確定鹿死誰手。
他緩緩的擰開煙杆上的一個機括,光禿禿的煙杆前端猛地彈出個尺餘兩麵三刃刀,刀身一彈出來,就立刻散發出一種逼的人汗毛直豎的寒感。刀身上有不少黑褐色的垢,使這把刀的血腥味更強於鐵腥味。這把刀鋒利的很,但卻沒有半點光彩,烏幽幽的,時而還忽閃忽閃,似乎有了生命。
不知道這把利刃飲了多少人的血,才變得如此怪異。
老者深深的向利刃望了一眼,像是在看一個與自己風雨同舟幾十年的同伴。的確,這把利刃在老者手中,已經刺穿了數百人的心髒,這把利刃已經和他的血脈連在了一起。
此刻,老者清晰地感覺到這把利刃正因渴望鮮血而顫抖,刀身的顫抖通過手臂上的血脈,使老者的心髒也劇烈跳動起來。
這不是緊張,而是興奮。
他非常享受這種感覺,被他穿透心髒刺死的人這近百年來至少有幾百個了,但是那種深深的進入別人身體的感覺,每每都能使他血脈僨張。他已經等不及了,像個少男正等不及撲進他情人的懷抱一樣,躍躍欲試。
老者頭一低,以極快的速度埋身向小貓刺去!
小貓這時呆呆的立著,似是還沒有從失驚中醒來,他圓睜著失神的一雙眼裏,一動不動的愣在原地,卻不知一把利刃正子彈一般的刺向他的心髒。
先用“暗”使人喪失空間感,再用利刃一舉斃命。這個程序老者作過數百次,幾乎從來沒失過手。
除了今天。
幾乎已經刺破小貓的利刃,被他看來無意似的稍一轉身給避開了。老者大驚之餘還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就像還沒到高處,就已經忍不住發射一樣。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爽,甚至差點失聲痛罵。但他到底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暗生者。一擊不中,老者立即順勢掠到一個小貓身後的牆角,俯下身子屏息觀察小貓的動向。
小貓還是呆呆的站在那裏。突然失去了空間感和視覺,的確令他有些許的慌亂。但是他馬上冷靜下來,因為以往無數次搏殺的經驗使他知道,對手一擊得手,肯定會馬上進攻的。
果然,馬上就有尖銳的物體向他刺來!但是老者不知道,小貓的耳朵要比野貓耳朵還要靈敏———這也是從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磨練出來的。他看似呆呆得不動站在那裏,是為了傾聽空氣流動。一旦四周緩和的空氣被快速撕裂的聲音出現,就可能是敵人襲來!
憑借這一點,小貓躲過去了致命的一擊。
但老者憑借以往的戰鬥經驗,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緩慢移動不會造成空氣中任何的聲音,這樣光憑聽覺躲避進攻應該是沒有用了。隻要緩緩移動,慢慢的貼近他,再猛地刺入他的身體。
簡捷的戰略迅速在老者腦海裏形成。他半蹲著慢慢的向著呆立在那的小貓移動。他不想給小貓任何喘息的機會。
但是老者沒想到,小貓也是同樣不想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他還未動,小貓已經動了,像是一隻被激怒的虎一般,一聲巨喝中,運足全力一拳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