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奇額前的頭發,已被不知不覺間沁出的冷汗浸的濕透,顯然等待死亡時的壓力要比接受死亡時的壓力大得多。他睜開滿是汗水的眼,隻見一個男子恭敬的立在粗壯漢子的身旁,正是適才那個立在樓子大門中央的,擋住從樓子裏逃命出去的那個的男子。
他實在是不起眼的很,尋常的長相,尋常的身量,站在人群裏,保證使人最後一個注意到的才是他。若非要說有什麼不同於其他人之處,便是他臉上一雙狹細到如同刀縫一般的眼睛。那雙眼睛中的目光總是向斜處射望著,而且從不與他人眼神相對,但又像是無時無刻不在窺視著他人一般,和他的聲音一樣,都無端使人感到無比的厭惡。
顯然,他的橫出阻撓以使粗壯漢子異常不滿。粗壯漢子抱著雙臂眯眼望著他,好一會兒才道:“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丘布中尉?!”中尉兩字,他念得特別大聲,似是要提醒這個站在他麵前的人一些什麼。
那個丘布中尉恭著身子一動不動,恭笑著道:“上尉,請恕在下無理,此人現在還死不得。”雖然他的聲音間填充許多恭敬的意味,但聽起來卻使人忍不住想皺眉。
粗壯漢子冷冷得看著他,道:“俺不聽不明白你想說什麼,他死不得,難道你死?”
丘布那雙刀縫一般的細眼彎的有如笑柳,滿是恭敬滿臉堆笑的道:“嘿嘿,上尉此時殺了他當然比拈死一個螞蟻還簡單,殺了屬下更不廢吹灰之力,隻不過咱們的任務卻……嘿嘿,卻不易完成了。”
粗壯漢子一皺眉頭,“你繼續說下去。”
“是,是,”丘布附在粗壯漢子身旁道:“咱們接到線人的秘報,說有兩個天禁的餘孽在這裏出沒……嘿嘿……咱們隻宰了一個……嘿嘿……恐怕不好交差吧?”
遊奇在地上動彈不得,但心中卻是大驚:天禁餘孽?這……這是說誰呢?難道他們以為我和那小乞丐是天禁的人?正要開口辨別,但轉念又一想,自己曾救助過一個天禁男子,倒也可以說與天禁有些瓜葛,但那小乞丐與天禁卻是離了十萬八千裏了…….不過,這小乞丐的百萬巨款又是何處得來的呢?…….
遊奇心中自是紛亂非常,但旁人自是不知。那粗壯漢子冷冷得望著丘布,麵色絲毫不變的道:“噢?那以你之見,該怎麼辦呢?”
丘布那雙細眼朝遊奇瞥了一瞥,然後飛快的跳了開去,吞了一口口水道:“請上尉大人講這賊子交給在下,我保證叫他將所有知道得都幹幹淨淨的吐出來。”
粗壯漢子嗤的一聲冷笑,說道:“俺隻知道幾年前你還是天禁的手下,但卻不明白你為何自己昔日的同夥施刑,卻有這麼大的興趣。”
丘布眉端微微一震,卻連臉色都不變,立時說道:“屬下昔年有眼無珠誤陷入天禁,但後經咱們曜光將軍一番諄諄導引,使在下盲眼複明,且還準許我這罪身戴罪立功回歸部族,這番恩德我雖十萬死不能報答。心悔誤入天禁之恨,當然對天禁這些狗賊恨之入骨,因此……嘿嘿,才下手對他們辣了些,萬望上尉勿要見責。”
粗壯漢子隻是哼了一聲,也不說什麼,而是轉過身來,向遊奇說道:“喂,俺且問你,你那同夥逃到哪裏去了?”
遊奇搖頭不語,粗壯漢子摸了摸自己的鬢腮胡子,嘿嘿兩聲道:“若俺用刑逼問,你會將你知道得都說出來麼?”
遊奇又搖頭笑道:“我的確沒有什麼同夥,也什麼也不知道,即便是我知道些什麼,嘿嘿,你覺得我會說麼?”
“好!”粗壯漢子又是嘿嘿一笑,道:“你都聽到了麼?”這個好字是說給遊奇的,剩下的都是說給那個丘布聽的。
丘布一愣嘿嘿幹笑兩聲,說道:“現在這麼說,等一下就由不得他了。隻怕屬下的手法施在他身上,他肚子裏麵像剩下一個屁也是很難……”
他話還未說完,粗壯漢子便重重一口痰吐在地上,大聲道:“嘿!你當俺瞎麼?誰是漢子,誰是孬種,俺可比你清楚!嘿!成王敗寇,生死成敗各安天命,自是怨別人不得,但殺便殺了,還要辱沒人家做甚?俺便是看不慣你這等人!” 丘布臉色雖然恭敬的笑著,但刀縫一般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刀鋒般的寒意。粗壯漢子接著說道:“……你要對他折磨施刑,定會有一個人不同意。”
丘布一愣道:“誰?”
粗壯漢子子著自己的鼻子大聲道:“俺!剛才他答應了俺,他若輸了就痛痛快快的領死,俺也答應給他一個痛快!人家願賭服輸,你卻讓俺食言,嘿!那俺說過的話豈不是放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