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銀色的頭發在風中不斷跳動著,像是一簇蒼白的火焰一般,無聲的燃燒著。這蒼色的火焰似乎灼傷了他的眼,讓他猛地一顫,不由又想起那顆凶星羅睺。
一顆由殺戮、毀滅、災難組成的蒼星。
被百餘人保圍的同時,這山崗上的寂靜,死氣,和恐懼也緊緊包圍著他。
那蒼芒更是一點一點的焚燒著他,讓他神形俱滅。
古爾邦知道自己已經是在劫難逃了,他寧願那追殺者直接把他的頭顱擰下來,也不願忍受這番雙重煎熬的折磨。
他狠狠咬牙,向那些手握兵刃卻絲毫不肯舉步的保鏢們拚力嘶吼道:“殺死他!我給一百萬!”他猛地深吸一口氣,用最大力量繼續喊道“英鎊!”
一百萬英鎊!這個數字,平時可以雇傭他們殺一百個人了。
這數字像是一劑催情藥,百餘個沉默男人的興奮瞬間便勃發起來,眼裏盯著那個年輕人,留下饑渴般的讒涎,臉上也都流露按耐不住,躍躍欲試的表情。
他們緩步上前,用手中的武器團團將銀發男子圍住。
一瞬間,這個男子反而成了獵物。
然而,他的眼神,表情,甚至姿勢,一絲也沒有變化,隻有蒼芒的火焰不斷在山風中妖嬈著。
便是這團火焰,使那些比野獸更加凶猛、凶殘的人,隻敢團圍在他身周,卻不絲毫不願主動上前。
便就在誰也不願先上前一步的時候,茂密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微乎其微的輕響,向銀發男子背後射去。
這聲輕響比蚊子振翅的聲音大不了多少,就在這一瞬間,銀發男子背後突然像是長滿了幾千根絨毛一般,被細微的鋼針布滿了——這些比子彈更快更密的鋼針上,每一根都浸著能瞬間毒斃一枝美洲獅的劇烈毒素。
銀發男子毫無防備,被這幾千根毒針射個正中,一根也沒有漏掉。但也在這同時,射出毒針方向的突然閃出一道血光,連一聲慘叫也沒有聽到,一顆頭顱便落到地上,一個還緊緊抓著毒針噴射桶的無頭屍體翻滾到地上。
在這同時,一個身影已經毫無預動躍了出來,一根利箭一般,飛撲向那年輕人的後背。這人是一個典型的彪形大漢。雖然隻有一百八十幾的身高,但體重卻達到了近兩百多公斤。絕對是一個職業摔角手的身材。
他疾速飛身撲向站立在當場的年輕人,雙手高高揚起,龐大的身材竟然沒發出一絲聲音。而那個背後中針的銀發男子身體似是麻痹般的僵硬著,一動未動。
那大漢的眼中也掠過一絲笑意,但隻是一瞬間,他已揚起的右手中,驀然魔術般的變出一把極厚、極重、極利,且還滴著血的刀——人群中驀然落下的頭顱,便落在這把刀下。
這把刀隻有二尺來長,樣子很怪,隻有刀鋒和刀背,絲毫沒有刀尖,甚至連真正的刀柄都沒有,應該是柄的部位被皮革和布料層層纏裹著。
然而,這把刀的刀背極厚,刀鋒卻極薄,刀身上還布滿了一種古怪奇特的紋斑。從它的形狀上就能看出,這把刀不能刺,不能挑,隻能劈和砍。
這種刀的名字就叫做大馬士革刀。
他從戰場上退役之後,便入了這個行當,已經二十年了。
他是一個職業殺手。
他擅長用刀。
所有的同行都轉用槍械時,他還在用刀。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用刀殺人要比用槍得心應手的多,也有效得多。
事實也的確如此。自入行以來,他已經殺了兩百八十九個人了。
全都是一刀斃命。
他可以一刀之後,讓死者全身骨骼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也可以一刀劈下,不傷一根骨頭而把人斬成兩截。
不可否認他有用刀的天賦。
他的名字就叫做“老刀”。
老刀在他們行業內部,聲名極顯赫,不但是因為他的刀法好,也因為沒有他殺不了的人。
所以,他的傭金也極貴。
但他平日卻極儉省,因為他有妻子,也有孩子。
按理說,殺手是不可以有家室的。但是他在做殺手之前就已經有了。所以為了安全,他把妻兒全都送到在大洋彼岸的國度,靠他一雙手一把刀斬掉的一顆又一顆的頭顱換回的美元來養活著。
然而他的家人全然不知道這些。因為老刀沒有告訴她們自己是一個聲名顯赫的殺手,而是說自己是一個聲名顯赫的企業家。
他的家人也都以他為傲,在她們眼中,老刀是一個溫柔的丈夫,嚴慈的父親。
但全然沒有想到過,她們平日所吃、所穿、所用,甚至所喝的每一口水,都是他的血他的命,以及他人的血和命換來的。
在一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厭倦了這種日子。
那次目標是一個真正的企業家,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長。
他生意的競爭對手重金請出了老刀。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裏,化裝成侍者的老刀,出現在那董事長的妻子和他年幼的女兒的麵前。
當董事長微笑著掏出小費的時候,老刀突然拔出刀,然後把她們丈夫和父親的頭顱,砍的飛了出去,一直飛到二十公尺以外的遊泳池裏。
老刀像平常一樣的靜靜抹掉刀刃的血跡,然後緩步向位於十步之外的,他的妻子走了過去。
因為雇主所給他的,是他們全家性命的價錢。
但令他頗為以外的是,那看起來瘦弱的美麗女人麵對著漸近的刀刃卻沒有尖叫,她死死的咬著嘴唇、拚命咬住自己的噴湧而出的恐懼,流著眼淚用劇烈顫抖著身軀掩著女兒,並死命的將嚇呆的女兒推向門外。
老刀猶豫了一下,沒有追趕和阻止,而是看著那個剛剛明白發生了什麼的小女孩,大哭著跑出門外。
但是,便在那個小女孩剛剛逃出門外的瞬間,她的身體卻驀的一震,便立時撲倒在地。因為她的頭顱,被隱藏在某個樓頂的一支大口徑的阻擊步槍的子彈貫穿,爆綻成了一蓬不怎麼絢爛的血花。
原來不止老刀一個殺手受雇。
那一瞬間,她的母親仿佛也被那子彈擊中了一樣,渾身猛地一震,便停止了顫抖。她眼神裏的恐懼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於瘋狂的悲哀。
她安靜在自己女兒的屍首蹲下身去,平靜的把那些本屬於自己女兒的那些四散飛出的碎骨肉,血染的發,還有粉紅色的腦漿攏在一起,似乎那樣就能把女兒已然碎裂的生命重新聚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