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把人都送了出去,整個春風樓隻剩下玉笙一個外人,玉笙麵無表情的看著小翠道:“你若想過這樣的日子,我可以幫你,但是如你所言,就算我給你贖了身,在男人眼裏,你進過春風樓,身家也不清白了。”
“小翠你要清楚,是你父母把你賣進來的,他們需要錢給你那個賭鬼哥哥還債,就算你回去,他們一樣賣了你,何必呢?”綿綿唉聲歎氣道。
“不要,我不要在這裏,我爹教過我禮義廉恥,他說他就算把我賣進這裏,我也應該一根繩吊死,全了我們家清白聲譽,求公子救我出火海……”小翠在大漢手裏痛苦掙紮。
“禮義廉恥?這世間所謂的禮義廉恥到底是誰立下的?為什麼有人賣女兒的時候沒想過這幾個字,押妓的時候沒想過這幾個字,偏偏在女人艱難困苦,拚盡全力活下去的時候想到了?”
“你的至親為了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把你賣進這汙穢之地,卻嫌棄你肮髒,嫌棄你丟了他們家的臉麵,嫌棄你為什麼沒一根繩吊死?你真的覺得你還回的去嗎?”
現如今想來,就算再活一次,她在同樣的地方也說過同樣的話,想來這就是命運吧。
“我可以跟著公子……”小翠哭哭啼啼道。
“小浪蹄子想什麼好事?有那種好事能輪得到你?”
綿綿嗤笑,她就知道這個小翠有貓膩,否則春風樓那麼多人,為什麼撲在玉笙身上不鬆手?
“你怕不怕死?”
這狐狸尾巴露出來就變了味了,感情玉笙的話算是白說了。
“不怕,隻要跟著公子,我不怕死。”
小翠慌忙跪在地上咚咚咚的叩頭道。
“那就讓他們打死你吧。”玉笙站起來,抬腿就走。
“公子救命……”小翠大喊大叫。
“你既不信我,又求我做甚?”玉笙歎了一口氣說道。
“讓她走吧,我替她贖身。”
白須白發的道墟真人走進了春風樓,春風樓裏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跪了下來。
這個人可是太上仙宗的道墟真人?
道墟真人護佑他們永定城一方安寧,豈非就是他們日日跪拜的神像?
“你雖然有些靈根,但心思太重,又工於心計,城府極深,我們家小九不能收你。”
道墟真人凜然而立,哭哭啼啼的小翠噤若寒蟬。
“師父。”玉笙斂起衣衫,重重的跪在地上,叩頭道:“恕弟子不孝,辜負了師父期望。”
“小九,跟我回家吧?”道墟真人道。
“師父,哪裏有家?我在這裏就是個跳梁小醜,哪裏是我的家?”玉笙苦笑。
“小九,那位老師我送走了,但是你的脾氣要改一改了,雲昱……”道墟真人欲言又止。
“師父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們修仙是為了求長生還是為了拯救世人?”
玉笙輕輕揮了揮手,綿綿明白了,玉笙哪裏為了小翠清場,分明是因為道墟真人迎大駕,於是趕忙帶著人離開。
偌大個春風樓隻剩下道墟真人和玉笙,但是道墟真人依舊設下一個結界。
“師父,如果我們隻為我們自己,那為什麼要讓他們為你修碑建廟,燒香拜佛?”
“你看,師父,這是你的神像,他們每天齋戒沐浴,焚香禱告,對你的神像三跪九叩,你是活神仙啊,你能上天入地啊,可是你能救得了他們嗎?”
春風樓供奉著道墟真人的神像,永定城供奉著道墟真人的神像,甚至整個楚國都供奉著道墟真人的神像。
多少年來,道墟真人以不敗的戰神姿態護佑著昆吾山,護佑著永定城,護佑著楚國。
多少年來,太上仙宗經天緯地的人才輩出,救百姓與水深火熱之間,豈非都是道墟真人教導有方?
所以道墟真人理應受一受天下人的香火。
“師父,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是一個女子有多麼可恥可悲,可恥可悲的是人的心,為什麼女子不能為王,為什麼女子必須服從命運的安排,為什麼我要時時刻刻為男人而活,為什麼我今後的命運必須是在深宮裏等待一個男人的臨幸?”
“我無法想象我為一個男人,在三宮六院廝殺個你死我活,我為了一個男人算計別人,算計自己,甚至算計他……”
“為什麼他有千裏江山,萬般美人,而我隻有一尺立足之地,還要感恩戴德,謝他賞賜,師父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不應該是我的生活,師父,你明白我今後的路從來不會是相夫教子。”玉笙笑得頹敗而悲傷。
那樣算計人的日子她無法想象,就好像她無法想象恨天真人請來德才兼備的老師會陷害她一樣。
“小九,不說了,你受委屈了,我們回去吧。”道墟真人道。
“師父,我不回去了,永遠回不去了,就當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他。”玉笙重重的叩頭道。
“小九,你入魔了,你以為你不見不看,便會不想了嗎?你以為你不聞不問,無情無義,就是斷絕紅塵了嗎?”
“小九,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勸別人的話,為什麼勸不了自己?”道墟真人痛心疾首道。
“人不經曆苦痛,是不明白苦痛到底有多痛,所以才喜歡輕描淡寫別人的故事,請師父給我一些時間。”玉笙第三次扣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