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正在食堂打飯的時候,我接到了湯叔打來的電話。
彼時,藝文正一手拿著一個餐盤,在飯廳的窗口衝我喊:“要土豆肉絲還是土豆雞塊?”
“土豆雞塊。”
我一麵回答她,一麵漫不經心的接起了電話。
再後來,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記憶裏最後殘存的畫麵是藝文端著兩盤土豆雞塊,跟在我身後攆。
“喂,你別跑啊!”
我來到tzy的時候,練習室的木地板上有一攤血跡,可能是時間久了,顏色已經發暗。
不知道是真實存在還是心理作用,我的鼻子裏老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陸離躲在角落裏抱著頭。
“對不起,我是真的沒看見,真的沒看見...”
湯叔不停的一個接一個的打著電話。
李恒坐在最後麵的椅子上,頭靠著牆壁,蒼白著一張臉,一聲也不吭。
我的視線順著他的手臂往下看,他的手搭在椅背上,小指那裏劃開了大約五公分的口子,血已經凝住了,隻留下縱橫交錯的痕跡,像開叉的河流。
我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感覺,就算當初被他拒絕,就算元旦晚會被他放了鴿子順帶教育了一番,我也沒像現在這樣,像有一隻手捏著我的心,使它不能收縮,也不能再跳動。
我喃喃地說:“怎麼會這樣,我前幾天看到他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就在tzy的門口,我看見了他,他還好生生的跟我說話,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會這樣?”
沒有人回答我。
那道口子猙獰的向外翻著,隱隱有血水滲出來。
皮外傷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的小指,以一種與其他四指截然不同的姿勢詭異的扭曲著。
我不禁問:“是被什麼碰的?”
湯叔放下電話,說:“鐵棍。”
“在練習室裏怎麼會用得上鐵棍這種東西?”
“還不是那個新請的舞蹈老師折騰出來的道具...”
陸離懊惱的抓著頭發:“都怪我沒有注意...”
我衝他吼:“那你為什麼不注意呢!”
“對不起。”
陸離的頭垂得更低了。
這時候,有人輕輕的戳了我一下。
我轉過頭一看,是李恒。
“你別吼陸離了,他已經很自責了...”
“那你呢?”我問:“疼嗎?”
他搖了搖頭:“不疼”
我掏出紙巾想把他手上的血跡擦幹淨,可是手一抬起不得已又放下,因為哆嗦的實在厲害。
為了掩飾這種顫抖,我轉而朝湯叔大喊:“湯叔,你得趕快送李恒去醫院啊!”
湯叔又開始打電話:“我知道我知道,可你看樓下那麼多人...”
昕宇拉開簾子,視線裏頓時嘈雜起來。
“怎麼會有那麼多粉絲?”
“可能是千夏的電視劇開始播了吧...”
真是諷刺,平時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不在,倒是現在這個時候...
湯叔說:“你們都先別著急,我正在想辦法。”
言語間,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住過的那個房間...
“我原來一樓住的那個房間裏有一條路,我們可以從那裏出去。”
“要先不這樣,千夏,你們幾個從正門出去,引開人群。”湯叔說著,又看向我:“許若,你帶著李恒從那條路出去,往前走一點,我開車去路口接你們。”
我望著李恒那隻受傷的手,這樣,肯定是既不能插口袋也不能戴手套了。
“湯叔,你能不能開近一點,現在外麵零下好幾度...”
“我盡量。”湯叔又強調一遍:“小心點,千萬不要被人碰到!”
我站在窗口,看著千夏他們一行人下了樓,如羊入虎口,瞬間便被淹沒,看著湯叔悄悄從後麵繞了過去,把車開走了。
“走。”我拉過李恒:“我們下樓吧。”
天一暗,溫度也跟著降了下來,開打門,冷風裹挾著星星的雨滴朝屋內襲來。
湯叔的車停在五米開外的平地上。
我脫下外套,護在李恒那隻受了傷的手臂外麵,然後推著他,一路上了車。
坐在車上,我不知道第幾次的催促著:“湯叔,能不能再快一點!”
這時,許久不曾開口的李恒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是載著一個快要臨盆的產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