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童就似一團幽白的氣體,在草叢間飄忽穿梭,時而左時而右,不知是清楚路途,還是在隨意遊走。
他一路嬉笑間,口中仍說個不休,“那邊,沒有鳥。”
莫辰二人頹然失笑,跟著他東踏一步、西踏一步,步入草海的更深處。
如此不疾不徐行了半個時辰,除了風雨漸大,一路倒沒有什麼異樣。緩緩,莫辰驚異地發現,他們這般如轉圈亂走,漫漫無盡的草海中央,竟出現了一朵怒放的巨大紅花。
這紅花生長怪異,大得駭人,實不比一棵尋常樹木小,光是花卉,就已有一人之高。這花開得豔紅爛漫,六片巨大的花瓣分為裏外兩層,盡皆舒張,在草海中一枝獨秀。
莫辰驚訝之餘,不住在回想一路的軌跡,這般隨性平凡的行走,不知不覺間究竟走了多遠?
再看向那蹦蹦跳跳的孩童,更覺其神鬼莫測。
無盡沼川的穢氣絲毫未淡,反而愈發稠密。此刻肉眼所及,黑白兩色間,又飄忽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灰色迷霧。
莫辰抬首望天,那如鉛塊般的黑雲已壓得極低了,林子中昏暗陰森,氣氛壓抑,恐怕再過不時,無盡沼川就會黑如子夜。雖然,此刻正值午時。
他左右胡亂思量,又想:“這灰色的霧?或許就是駱州人一直說的瘴氣吧。”
臆想間,感覺被人拉了拉衣袖,莫辰這才回過神來,桐星正迷惑看著他。莫辰歉然一笑,舉目看去,方才短短一瞬,幾人已到了那朵龐然巨花跟前。
此時近看,這紅花更顯龐大,就連花瓣色彩,也豔麗得欲滴出水來。那孩童在此處停下步來,繞著紅花穿梭嬉戲,口中道:“出去,出去……”
莫辰驚道:“我還當他隻會說一句話呢,這裏怎麼出去?”
桐星吐吐舌頭,道:“這花好嚇人,單單一枝,又大得恐怖,我不想跟他走了。”
莫辰望望天色,再看四周草海漫漫無盡,歎息道:“真是鬼地方,處處都詭異的很,若我們自己走,怎樣才能出去?”
那孩童似未聽到二人談話,隻是圍著巨花嬉跳,不住道:“出去,出去……”
他突然歡喜莫名,拍起手來,口中隻重複“出去”二字。一句、兩句、十句、百句,那巨花忽地一抖,仿佛有生命般支了起來,六片花瓣逐漸苞卷,又逐次舒張。一開一合,巨花已冉冉直立,竟有兩人高大!
莫辰二人張大嘴巴看著這一切,那巨花長至一刻,六瓣齊抖,仿佛在肆虐長笑。花蕊如舌頭般從中緩緩擠出,“嗤”的一聲,迅疾伸至兩丈,將那渾然不知的孩童一下卷住,又吞入花心。從伸到收,轉瞬即逝。
“妖怪!”見那孩童眨眼間便被吞噬,二人駭然失色,各自驚呼,轉身便跑。
不過終究是慢了。隻聽腦後“嗤嗤”兩聲綿響,二人腰間一緊,便被一股大力猛烈拖回,高高揚上半空。二人甚至還來不及呼喊,又聞“啪”的一聲,已摔落到一個黑漆漆的空間裏。
莫辰昏昏沉沉間,感覺四處綿軟,異香迷亂,身處地麵蠕蠕而動。他並未失卻神智,自知在巨花體內,也不知桐星如何了。當下大喊起來:“桐星!”
“我在這,莫辰,你也沒事麼?”左側傳來桐星的聲音,二人心中一喜,摸黑貼近。這花心內倒也不大,所以跨了不到半步,兩人便挨在了一起。
桐星畢竟是姑娘,在這漆黑怪異的空間裏,不免害怕起來,往莫辰湊近了些,縮了縮身軀,顫聲道:“我們被怪花吃了,是不是一會兒就會溶成水,我怕……”
莫辰心裏也是七上八下,這四壁蠕動惡心,就與落入動物食腹無異,桐星所說的境況未嚐不會發生。但他向來性格堅毅開朗,又見桐星害怕,腦中竟清醒無比,安慰道:“不要怕,不就是朵怪花嘛。有我呢,看我用神劍劃它個大窟窿,我們便大搖大擺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