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還是夕陽垂暮,此時已換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那一張黑幕就似一條波瀾壯闊的滔滔大洋,在一線天上空拍浪奔湧。
然而在莫辰三人眼中,那條大洋,則是腥紅的血海!
山穀內白夜已成。
李雲卿隻覺這穀中氣息變得凝滯無比,狂暴肆虐的魔氣盤踞在上空,便如壓了千萬座大山一般,連空氣也為此一窒。他驚駭交加,素來沉穩的麵色也變的慘白,顫聲道:“魔……怎麼可能?魔族怎會幹擾仙妖之事?”
莫辰與桐星此時已退到他身邊,他們經過在紫微派的修習,自然明白魔族的強大。仙與妖對立,而神與魔相斥,若說神界乃正道之首,魔界定是邪惡之源。要真相較起來,魔族與神族的強大,自然是六界並數第一。如此方才的風咒術與三味真火被輕巧化解想來也理所當然了。不過魔族向來專橫無欲,仙妖之爭在他們眼中,按理就似螻蟻相鬥,又怎會插手?
可那足以遮天蔽日的能量,分明就是魔氣。
洪雷風此刻欣喜若狂,仰天高呼:“高人!哈哈哈,高人你來了,天下還有誰可匹敵?”
那黑幕汩汩湧動,沒有半點反應,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那一麵無邊無疆的黑幕忽然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芒,然後一點點消散了。
夕照緩緩地又重新出現,鋪在山穀之中。隻是此刻陽光,卻使人頓生寒意,仿佛那並非陽光,而是金色的漫天大雪。
洪雷風怔怔望著黑幕消歿,啞口無言,喃喃道:“高人……高人……此意何舉?我大事隻餘一步可成,今日雖敗,他日自可東山再起,又有什麼難處?你當真不管我了麼?”
李雲卿同樣望著魔氣消散,心中卻半點安穩不下來,魔族高深莫測,他既然先前救了洪雷風一次,又怎會撒手不管?當下囑咐道:“莫辰、桐星,此地凶險萬分,斷不可再留連,速速離開才是。”
莫辰點頭稱是,走到一旁扶起塵木禪師,道:“我們快走,今次就放他一馬,免得誤了大事。”
桐星目光散亂,她一日之內,再次見到親人慘死,此刻仇人就在麵前,怎會願意離開?登時大喊一聲:“我殺了他再走不遲!”也不理會二人阻攔,凰燭嗡嗡一抖,渾身再軒起數道火浪,挺劍向洪雷風直刺。
李雲卿麵色一青,失聲喊道:“桐星,快回來,否則就遲了!”
終究是遲了一步。
洪雷風身前丈許處,大地陡然痙攣蠕動起來,裂開一條深深的痕坑,岩石一塊塊塌落深淵,也不知落入何方何界。每落下一塊,裂痕內就噴出一團血紅的穢氣。這氣凝而不散,紅勝血漿。隨著石塊崩落的速度加快,大團大團的血氣不住升騰而上,彌漫在桐星與洪雷風之間,不住翻滾。
桐星但覺氣息一窒,渾身火靈悄然散去,這並非她自主消散,而是在這血氣之前,她竟然不敢提起半分靈力!
李雲卿遠遠望著那血氣冉冉升起,臉色不由也變了。
莫辰驚愕之極,想抽出殤魂,卻發現雙手劇烈顫抖,哪裏舉得起來?
“李大哥,這……這是魔氣……真有魔族。”
李雲卿額頭上的豆大汗珠不停歇的淌下,似乎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而身在前方的桐星,早被那無形的凜威壓迫得無法邁步,怔怔站在原地,就連逃跑也不敢。
大地又再震顫!
整個空間的寒氣仿佛被人瞬間抽走,陽光的溫暖又重新回複,桐星卻覺得更冷。
一直冷到心頭。
裂痕此刻已停了長勢,不再有血氣噴出,然而先前的血氣已將整個山穀幾乎罩了一半,每時每刻都在一點點糅合,逐漸形成一個怪異巨大的圓球。
那圓球雖然還未成型,但桐星隻稍稍與其看上一眼,便覺被對方直直看透了身軀,一口血幾欲噴了出來。
洪雷風自這血氣出現至此,一直發愣不言,忽然間才放聲大笑,高呼:“哈哈哈,今日你們何人還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