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溫柔的拂過山穀外的草野,草浪一層一層起伏,拍出清新怡人的幽香。不時有幾隻山雀從中飛出,嘰嘰喳喳鳴叫著,迎著火紅的落日,飛往後方的山林。
莫辰抬頭望天,天際染成彤紅一色,晚霞絢爛,夕陽已經很低了。
日升日落,太陽落罷還會再從東方升起,一季又一季,有的人卻再也不會歸來。
三人拜別塵木禪師,悄然離開。
山林一處
李雲卿望望天色,道:“也不知今日救我們的人,究竟是誰?”
莫辰道:“是啊,但是他好強的樣子,應該不會為難我們。”
李雲卿思忖片刻,歎道:“也罷,此事以後再論,時間不早,我們當去往北方才是,不可再拖了。”
莫辰點點頭,拔出殤魂,見桐星仍是一臉失魂落魄,安慰道:“桐星,別想了,我要禦劍了,你不想試試在天上飛的滋味?”
桐星勉強堆起笑容,道:“我……我想回去看看我爹,你們能等我一會兒嗎?”
莫辰與李雲卿對望一眼,沉默片刻,向桐星笑道:“好,我們在北城外等你。”
孟家。
自孟江海去世,江湖仿佛就忘了曾有過個武林盟主居住孟家。在江湖,就是這麼容易被遺忘,或者說,江湖中,原本就沒人願意記著你,記著的不過隻是那個身份。
推門進去,雖無秋風蛛網,卻滿是蕭條。家中丫鬟家丁走了一半,剩下的,大多也是將走的。
他們看到桐星,一時都停了手裏的動作,瞪大了眼,驚得說不出話。片刻後才有人快步奔上前,激動道:“小姐!小姐!你總算回來了,不過這家……唉,我們都是仗義留下來的。”
桐星四麵看看,問道:“家裏其他人呢?”
那人搖頭歎道:“走了,早走了。老爺一遇害,弟子們走的走,死的死,後來家丁們也怕會牽連自己,該拿的拿,該搬的搬,都走了。”
桐星點點頭,道:“哦,爹靈台在哪裏?”
那人道:“就在老爺房中,還是小的放的,正廳那幾天搶著搬東西,亂著啊,弄壞不少物事。唉,可是老爺的靈牌,我怕要是有個損傷,老爺他在天之靈……”
桐星聽著難受,打斷道:“好了,平日雖沒怎麼見過你,也記不住你,是我的過錯,謝謝你。你們,也走了吧。”
那人含淚道:“我們知道小姐你定會回來,這些人,都願意陪著你,重新光複孟家。”
桐星淒淒搖頭:“不了,從此以後,再無孟家了。還有事等著我做,我要走,你們也走吧,我回來,就是看看爹。”
那人身形一震,驚道:“小姐,你!”
桐星也沒看他,與他擦身而過,淡淡道:“去看看哪裏還有金銀財物,拿了走吧。”
孟江海屋內
夕陽更低了,光束在房間中投出光影,能看見微塵在其間飄揚。看來這個房間並無人動過,一切如舊,物事仍在,隻是少了人,徒添傷悲。
孟桐星將那靈牌上灰塵輕輕擦拭,說:“爹,桐星來看你了。”
那麼平靜一聲過後,眼淚不斷落在靈牌之上,怎樣擦也擦不盡。
桐星在房內抱著那靈牌坐了許久,她好久沒有這麼靜靜獨坐。這個空間裏,空氣仿佛都還依存著過去的味道。
四麵平靜,而這種平靜,是一種莫大的哀傷。隻有在永離一人時才能發覺。這離別,比分隔兩地更為痛苦,因為後者至少你還知道他在這世上某處。而現實卻是,他在突然的一瞬間離你而去,讓你實料不及,並且不留任何在這世上。所謂生前之物,也隻是生前。念物思人,隻是生者寄托心靈的借口。這是一種永遠的分開。
桐星將房間裏所有東西仔細看過,在書櫃最底,發現了一本書信,翻開看看,是孟江海生前所記之事。字裏行間,父親猶如就在身邊。思想,原來是可以如此具體化的東西。
桐星將那書本收起,看著靈台道:“爹,桐星要跟你告別了,要出遠門了,不知道什麼才能回來。桐星舍不得你,更不會忘了你,天天,我都會想著你的。爹,桐星走了,你在那邊獨自一人,少不了寂寞,要好生保重。”
夕陽更紅了,透過窗戶照在桐星臉上,投了一抹寂寞的顏色。
走出孟家,落日已沉了一半,整座城池鍍上一層紅色光影,一路行人依然繁忙,卻平靜得讓人陌生。桐星始終認為,這裏是永遠沒變過的,自己也是沒變過的,隻是時間過去,物是人非。她寧願相信,在幾個月前那麼一個時間裏,自己還在孟家大院裏快樂的生活,甚至在更早的時間裏,爹曾日日看著他微笑。而這些時間,都永遠固定。
來到北城外,莫辰與李雲卿已在等待,桐星對著他們微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