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本市安好清潔公司表示,兩名清潔人員在錦南鎮三忘河清理河內垃圾時發現一具女屍,警方根據其體態特征經調查發現死者名為陳容,A大美術係大三學生,這已是五天之內在錦南鎮三忘河發現的非正常死亡第三起,目前警方已在積極投入調查……”
“癡戲”茶館裏的黑白電視聲音有些嘈雜,畫麵因為年久而有些模糊。
千尋陪著成楠在“癡戲”茶館裏喝茶聽書,電視中的新聞報道讓人有些不安,畫麵中打撈死者的地點正是離茶館不遠的河段,打撈起來的屍體被河水泡的發脹,觸目驚心。
“千尋,你信不信這世界上有妖怪?”成楠從電視屏幕上回過神,這幾天她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像是大病了一場,聲音氣若遊絲。
千尋吃了幾塊茶點,沒想到成楠會問這種問題,“為什麼會這樣問?我覺得世界上有許多令人捉摸不透的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我……”成楠欲言又止,“算了,我隻是隨便問問。這幾天的死亡看起來有些不正常。”
“別胡思亂想了,哪有那麼多不正常呢,頂多是有什麼可怕的連環殺手,又怎麼會和鬼神有關係……”千尋頓了頓,突然想起了什麼,看了看三忘橋,臉色微微一變,隻是道:“成楠,你臉色真的很差,要不我明天陪你去看醫生吧?”
“不用了,我沒生病,隻是最近睡眠不太好,有些累。”成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臉上雖然有血色,卻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一樣,看起來十分怪異。
頓了頓,她抬起眼睛,“對了,千尋你還記得剛來錦南的那天我們一起買的那把古董梳子嗎?”
千尋點點頭,“記得。”
她的臉上突然閃過一個簡短的笑容,右手從桌麵下拿出一物放在桌上,“就是這個,我……我不太喜歡了,送給你吧。”
千尋一愣,“怎麼那麼快就不喜歡了,居然還便宜我?”
成楠一笑:“有便宜占的時候你就快占,不要等我反悔哦!”
千尋笑著拿起茶壺:“遵命,拿人手軟,茶涼了,服務員偷懶,我現在就親自給成大小姐沏茶去!”
幾分鍾之後,茶館所有的嘈雜都轉移到了三忘河裏 。
三忘河裏的第三起死亡,是成楠。
回到家鄉之後,千尋終於記起了這裏最美好的夜色,晚上的天氣很好,風徐徐吹著,各種燈光點亮了黑暗中的小鎮,船娘搖著船在河麵上搖搖擺擺而去,隱隱有幾句吳儂軟語的小調傳出,很安心,很溫情。
如果沒有發生那些死亡,這仍然是讓人心情靜好的夜色。
成楠……她握緊手掌,掌心裏,是成楠最後留給她的那把木梳。
她驀然一笑,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此時此刻,此景再好,卻也是難以消化這寥寥悲傷。
心底一片冰涼,眼淚一下子難以忍住,霎時流了出來。
千尋越發握緊了手中的木梳,眼前是成楠略帶笑意的眉眼……
不知不覺,一幅幅畫麵卻突兀的出現在回憶裏——
夜色已深。
庭前的桃花偷偷伸出牆外,開得悠然美貌。
“叩叩”兩聲,門外之人玲瓏環佩流水來,驚擾了躺在椅子上小睡的婦人。
木門緩緩開了,站在門外的男子麵容清俊,背簍裏裝滿了不知名的藥草,許是累了一天,男子對著婦人微微一笑,進門便將背簍放下,“有幾味藥沒有采齊,我去了後山,所以回來晚了些。”
婦人伸出衣袖逝去男子額頭的汗,正欲要說什麼,卻暼到他腰間零星的血跡,不由得心裏一涼:“怎麼傷到了?快坐下,我去拿藥膏。”
男子卻笑起來:“不過一點小傷,死不了的。”
婦人皺眉,語氣無端落寞:“說什麼死不死的,你是存心要令我難過。”
男子笑著撫過婦人的肩:“阿齊啊阿齊,隻是一點小傷你便如此緊張,若是我真的死了,你豈不是會心傷遽痛一輩子?”
婦人望著男子,卻笑不出來,一聲歎息:“你若是死了,我哪裏還有時間遽痛,這輩子也就這麼耗盡了,隻得下黃泉去尋你。”
男子笑得愜意:“好,好!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月色如夢,了此一生無擾清休。
……
院子的門無端端被打開了,樹下乘涼的的外婆“咦”了一聲,“千尋,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院子的門已經關上,沒有回應。
靠在門邊的那把油布傘忽然倒在了地上,幽靜的夜裏,蟬叫聲,流水聲交錯的響著,並沒有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