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彩虹從天際的另一邊延伸至祁陽山上,極目望去,好似就落入了山中的一座院落內。

那座院落看起來有些古舊,薔薇花爬了滿牆,雖簡陋而不失雅致。

大門上的檀木牌隻用小篆簡簡單單的書了“笑翁”二字,並不能看出院落的主人是誰。

當彩虹落入院中時,有人拾階而上,銅環敲門——“咚、咚”兩聲,門內並沒有人應,於是那人也不在乎,竟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大門之後,是一汪碧綠的湖水。

沒想到這看似簡陋的院落裏,還能藏下這一片翡翠湖……來人站在湖邊,抬眼望去,隻見湖上有一小廊,直通到湖水中心,細細一看,湖中的小亭四四方方,上書“丹青”,亭中有兩人圍石而坐,亭邊是荷葉蓮天,水生閑情,洗山川之色,活脫脫便是一幅董其昌的《林和靖詩意圖》,山水是淺絳青綠,人是溫潤淡怡。

來人望盡這好天色,微微一笑,抬腳走上小廊,徐徐向那丹青亭走去。

丹青亭內坐著一男一女,兩人凝神看著石桌上的棋盤,一時之間無果,少女的指間夾著一顆白棋遲遲未擲下去,神色有些緊張,男的卻是淺淺含笑看著她,氣質蕭蕭肅肅,清爽而疏朗。

香爐內燃著淡淡的香煙,棋盤旁放著《遵生八箋》,驟雨初歇,亭下聞香賞棋,湖際悠然青山,浮雲嫋嫋娜娜,隻想讓人吟一首歸去來兮。

少女一咬牙,將手上的白棋放入棋盤,隻聽對麵的人一笑,“你又輸了。”

“蘇明眸,算你厲害,這一局不能算,我們再來!”少女見又一局對弈勝負已定,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氣鼓鼓的將棋盤上的輸局攪亂。

蘇明眸無奈的笑看少女,眼中的微光煞是好看,“好,我們再來一局。”

“小皇叔,又和桑眠下棋呢?”

蘇明眸抬頭看向小廊上的人,隻見來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身穿一襲錦衣華服,折扇執手,扇麵繪著一副《寒山拾得》圖,聲音軟軟糯糯,正是當朝的九皇子是也,他雖然喊蘇明眸“皇叔”,可是兩人的年紀相差並不大,看起來到更像是兄弟。

蘇明眸一笑,說道:“閑來無事可做,隻好找人下棋了。”

桑眠連忙從石桌上站起來,行了一個禮,“九皇子殿下。”

那少年笑了笑,“在小皇叔這裏,隨意就好,不必拘禮。”

“多謝九皇子。”桑眠點頭一笑,眼神靈動,不知心底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蘇明眸一手整理著棋局,緩緩問道:“不知你今日到我這裏,又有何事了?”

說到來意,九皇子忽然扶著額頭歎氣道:“昨晚我那裏私藏的幾壇‘公子醉’莫名不見了,我想起一個人來,隻好到小皇叔你這裏來碰碰運氣了。”

蘇明眸也想起一個人來,歎了口氣,“君大公子今日心情不錯,很早就下山去找樂子了,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九皇子皺眉搖頭,“在過幾日,隻怕我那‘公子醉’都不夠某人來偷的了。”

“要是九皇子不嫌棄,今日晚飯可留在這笑翁館,”蘇明眸含笑,“嚐一嚐我親手釀的‘佛手湯’如何?”

九皇子一收折扇,“有小皇叔釀的酒,自然是大好!”

三人收拾好棋局從廳內走上小廊,桑眠當先跑上前去,說是要先去幫廚娘準備晚飯,不妨礙他們兩人了。

九皇子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神色淡淡,“小皇叔,近一年以來,香藥局的桑眠來笑翁館是越來越頻繁了,你與她走得很近,可是對她有意了?”

蘇明眸看向湖麵的白蓮,“我不過是一個落魄王爺,有一個人常常來與我下棋,可不是很好?”

九皇子一笑,不知在想些什麼,隨後便是話鋒一轉,說道:“皇叔,你也知道父皇一直以來都對你有所提防,不管你如何逃避,如何表現得不問世事,你終究還是父皇最小的弟弟,也是……最強的對手,在父皇看來,隻要你還活著,對他都是一個威脅,其中的利害關係,我想皇叔你比我還了解。”

蘇明眸雖是隱居在山中,所住的王爺府也是萬般簡陋,連牌匾都隻草草書了他的名號“笑翁”二字,空有一個王爺的頭銜,可就算如此,他也還是那個自小就已經冠蓋滿京華的“碧玉王爺”——在京朝,誰人不知碧玉王爺蘇明眸?他從小便擅謀略,知人世,十四歲時就曾助大將軍平定一方亂賊而不損一兵一卒,被譽為不出世的奇才,十五歲就被先皇封王,因身上時常佩戴著一塊絕世無雙的碧玉而被喚為碧玉王爺,可謂是名滿京朝,風頭一時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