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那年,是明榮帝二年春的驚蟄宴。
夜色淺淺涼涼的鋪陳在祁陽山上,這一年的驚蟄宴格外的有趣,桑眠偷偷戴了妖鬼麵具,跟著魅蟲混進靈物妖怪們的隊伍進了森林。
靈物妖怪們堆起了高高的篝火,在黑夜裏跳舞,魅蟲拉著桑眠,悄聲道:“小姐,你要不要也來跳舞,有好多好多的美男哦!就像那個美貌的金羅扇子啊、皮影妖怪啊……”
桑眠尷尬的製止魅蟲再數下去,“這個……妖怪美男就暫時留給你吧,我隻是好奇你們的聚會,所以才跟來的……”
魅蟲歎氣,“小姐,你不來的話,那我就要自己去玩不帶你了!”
桑眠拉下麵具,對她擺了擺手。
靈物妖怪們的聚會,似乎……也沒那麼有趣呢。
她看了看離森林不遠處,突然發現有座院落圍湖而建,好奇心突起,她扶了扶麵具,露出一個機靈的笑來。
蘇明眸獨自坐在丹青亭內,麵前是一局殘棋。
桑眠出現的時候,每一步,都像是踩著自己細碎的腳步而來,輕輕柔柔的聲響。
蘇明眸抬眼,一縷清香不介意的染上了他的眉梢,隻見一個戴著狐狸麵具的少女伴著月色而來,不知那麵具下是怎樣的一張容顏,或者是……一雙狐狸的眼睛?
幽香撲麵,比春天的第一支桃花怡人。
少女看見站在亭外,先拱手向裏麵的人行了一個禮,笑嘻嘻地說道:“公子好,小女乃祁陽山小狐女是也,見公子一人下棋,實在不忍如此落寞,不如狐女來陪您下一盤可好?”
蘇明眸溫和一笑,“當然好,好極了!”
這少女自然就是桑眠,聽到蘇明眸的話,她開心的坐在石桌對麵,拿起一顆白棋就放了下去。
蘇明眸也不動聲色的放了一顆黑棋。
桑眠拿起白棋,看了蘇明眸一眼,問道:“公子為何一人在此麵對一盤孤棋?”
“自然是在等一個有緣人了。”蘇明眸笑了笑,等她的白棋落下。
桑眠眯眼笑道:“你不怕我是來吃人的?”
蘇明眸一看白棋的走勢,忽地將手中的黑棋放在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你就不怕我也不是人?”
黑棋有破綻,桑眠迅速下了一顆白棋,堵住了他的去路,“那你是什麼妖怪?難道還能是吃狐狸的鬼怪不成?”
蘇明眸又落下一棋,悠然道:“自古鵂鶹歲久能人語,魍魎山深每晝行,在這樣的深夜還在山中下棋的,自然不是山鬼就是妖怪了。”
桑眠把黑棋的每一步都堵死,笑道:“莫非山鬼大人你每晚都在此準備了一盤殘棋,隻等有緣人或者有緣妖上鉤,若是下輸了棋局,就必定還不到第二日清晨了,是不是?”
蘇明眸正色看著少女,眼底有難掩的笑意,“你若想知道答案,就輸一次如何?”
桑眠得意的落下最後一顆棋子,“為了保住小命,我還是贏了吧。”
蘇明眸隻略略看了一眼棋局,微微一笑,“啊……我輸了,那麼今夜,大概是要餓肚子了。”
桑眠扶住麵具,忍住不笑出聲來,“看來山鬼大人應該是經常餓肚子吧?”
蘇明眸沒有回答,隻是笑得比月色好看。
桑眠再次掃了一眼棋局,卻忽地皺起眉頭……這家夥,似乎故意把黑棋放在容易堵住的地方,她竟隻用了幾顆白棋,就堪堪將他殺得片甲不留。
心裏有些不舒服,她伸手一把將棋盤弄亂,隱隱有些生氣,“你故意輸給我的?”
蘇明眸見她看出來了,也沒有辯駁,“隻是一局棋罷了,山鬼也不是夜夜都需要進食的。”
“下一盤棋,若是你誠心對待,而對方卻無心對應,白白浪費別人一腔熱血實在是不尊重人!山鬼大人,請您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桑眠義正詞嚴的駁道。
少女是真的有些氣極,蘇明眸才正色說:“是,絕對不會了。”
桑眠從麵具後看他幽深的雙眼,許久之後才說道:“那麼,說好了,下一次一定要讓我堂堂正正的和你比一次輸贏。”
蘇明眸淺淺一笑,“好。”
少女在麵具下展開笑容,天色已經不早,她看著眼前俊秀的人影,心裏悄聲道:好一個驚豔的“山鬼大人”,就此約定好,定會再見的。
夜色沉浮間,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明榮帝三年,春,賞香大會。
“聽說,六局之中的香藥局今年新進了不少製香師啊……其中還有大名鼎鼎的‘江南桑家’之女,那波弋國來的調香人,今年恐要大失麵子了……”
說話的人是當朝皇上最小的妹妹雅媛公主,她看了一眼身邊的閨中蜜友,金扇掩麵,輕聲談笑。
坐在公主身旁的是國師之女孟小姐,她優雅的微笑,對雅媛公主道:“那可不一定呢,波弋國每年來朝的調香人可都是技藝十分頂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