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冰清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嘴唇顫抖得很厲害,明明有那麼重要的話要說,可喉嚨卻又幹又痛,聲音沙啞得擠不出一個字。
安哲洙的聲音有點心不在焉:“喂喂?有什麼事嗎?”
玉冰清顫著唇,顫著聲,幾乎是本能地複述昨天晚上他對她說過的話:“哲——我想、想見你最後一麵……”
“你說什麼?說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我、我快死了……我想見你最後……一麵……”
那邊沉默半晌,才道:“抱歉,我現在和朋友在一起,不方便走開,明天再見好嗎?”
她啞著聲音:“我、我快死了……如果你不過來,我會死……”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那邊就傳過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哲洙,你打什麼電話呢?快去陪導演唱歌,這裏就你韓語最熟……”
安哲洙匆匆道:“不好意思,我要掛了……”
這是最後的一根稻草了——玉冰清用歇斯底裏而嘶啞微弱的聲音問最後的一個問題:“你到底愛不愛我?”
安哲洙給予的回答,卻是“嘟嘟嘟——”的盲音——他掛機了。
玉冰清一邊流淚,一邊繼續撥,但手機那端已經從盲音變成無音——他關機了。
天已經全黑了,玉冰清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隻是一直撥一直撥,帶著最後的希望。
沒過多久,手機沒電了,她和手機一起,徹底融入夜的黑之中。
她看著手機屏幕,很久很久,之後,她終於移開眼珠,慢慢抬起頭來。
雨水落在她的臉上,風吹得她一陣一陣地發寒。
但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她的心已經跟這夜一樣,空虛,黑暗,冰冷。
饑餓、疲憊、困倦,身體上的痛苦、心靈上的痛苦,以及漫長的等待和無盡的絕望,徹底摧毀了她的精神和意識。
隻要能結束她現在的痛苦,她什麼都願意做。
她慢慢地爬上欄杆。
樓下,一片漆黑,雨水阻礙了燈光的透射。
多麼冰冷而黑暗的世界,原來,真的有這樣的世界——一旦知道這樣的世界,便再也無法從這個世界逃離了。
已經無法逃離了——她慘然一笑,知道隻有徹底陷入這個世界之中,才是最好的歸宿。
一陣風吹來,她不知道是風吹動了她的身體,還是她催動了她的身體,她隻知道那時候的她似乎已經不是她,就像著了魔一樣,什麼理智和意識都不存在了。
就那樣,她的身體晃了兩晃後,從陽台上栽了下去。
在黑暗和風雨中墜落,是什麼感覺?
真是奇怪,栽下來前一秒,她明明是萬念俱灰,了無生趣,但栽下來那一刻,她竟然清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的眼睛,她的頭腦,在身體落下的時刻,如此清楚地看到和看透了整個世界,包括她的人生!
於是,她後悔了,帶著恨!
明明是安哲洙的錯,明明是那些人的錯,為什麼要由她來承擔所有的、可怕的、悲慘的後果?
在20年的短暫人生裏,她是父母眼裏的好孩子,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是朋友眼中的好女孩,才貌雙全,與世無爭,前途無量,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和離經叛道的事情,為什麼她要因為別人的無恥而輕易結束自己的人生?
要死也是他們死,要悔恨也是他們悔恨,不是嗎?
明明還有那麼多的夢想沒能實現,明明還有那麼多的精彩還沒享受……她不甘心!
真的很不甘心啊!
可是,哪怕隻是過了0.00001秒,時間都無法倒流,她已經無法讓自己回到墜落之前那0.00001秒。
如果能重生,她一定不會再選擇傷害自己,她一定會讓自己不管遇到多少挫折和傷害,都會精彩地活下去……
可是,一切都無法扭轉了,她隻能在生命的最後幾秒,帶著悔恨的眼淚,悲慘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