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劉二人這次出門時,為了給家裏剩些錢,便沒帶幹糧,他倆中午時又沒吃飯,此刻喝了幾杯茶,口渴雖解了,但肚中饑火卻旺盛起來。姓王的貨郎餓的心慌,不停的在屋內走來走去,口中抱怨:“這老守財奴,我就不信他這麼大一個莊院,就沒一丁點吃的,真他……”突然想到畢竟人家好心收留了自己,便沒罵出髒話來。那姓劉的在一旁勸道:“王兄弟,算了,算了,人家讓咱們在此過夜,那就是頂大的情份了,咱們還征求人家那麼多幹嘛,再說或許人家說的是真的呢!”那姓王的哼了一聲,又坐回椅子,拿起殘茶一口喝幹,順手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頓,悶聲不語。
屋外的雨一陣大,一陣小,閃電、驚雷一個連著一個,全沒停下的跡象。兩人趕了半天的山路,都十分疲累,沒過多久,相繼歪在椅子中,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陣喧嘩聲驚醒。屋外大雨滂沱,兀自未停,刷刷水聲不斷,但那喧嘩聲卻清清楚楚的傳入兩人耳鼓,好像有一大群人正在飲酒歡宴。
那姓王的貨郎,驀地一拍大腿,罵道:“他奶奶的,我說的怎麼樣,那老家夥自在後院宴客,卻不給咱們端來一些,不是守財奴是甚麼!!”姓劉也早已餓得前心貼後背,隻不過他不願多事,雖然肚中也有些怨氣,想了想,還是忍住饑火,去勸自己朋友:“莫管他,睡覺,睡覺!”話音未落,隻聽得“咕咕”幾聲輕響,原來是他肚餓難當,發聲示訊。
王貨郎噌的一下站起身來,邁步走向前門,邊走邊說道:“不成了,不成了,我忍不住了,這會兒就是天王老子來勸,我也要去找些吃的。”他把閂拉門,誰知一拉之下,門竟沒開。他又晃了幾下門,隻聽得外邊叮叮輕響幾下,那老頭出屋時似乎將這門從外邊鎖上了。他們待的這間房屋是座腰屋,既是前後都有門,可以通往前後院子。王貨郎沒拉開前門,也沒細想,又說了幾句難聽話,轉身去拉後門,這扇門到是沒鎖。劉貨郎在後邊一把沒將他拉住,見他大步出屋,也急忙跟上。他本想將朋友拉回,豈知那姓王的腳步甚快,三轉兩轉便沒了蹤影。
劉貨郎生怕驚動別人,也不敢高聲呼喚,隻好循聲尋去,期盼著能在自己朋友沒捅婁子前,將他找回來。黑暗中,他摸著牆壁慢慢行走,好在夜空中不時竄過幾條電蛇,天地間驟明乍暗,多少能瞧見些路。又走了一陣,隻聽那喧嘩聲越來越響,可院子中總不見半個人影,劉貨郎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心中早將那姓王的家夥從頭至腳罵了個遍。正巧他又摸到牆角,隨路轉彎,誰知那拐角處竟放了隻花盆,他一個沒留神,抬腳將那花盆踢倒在地,發出“豁啦”一聲響,。劉貨郎吃了一驚,這時耳中的喧嘩聲,忽然消散不聞,他心中更驚,知道人家多半聽到了方才的聲音,也不敢再向前走,返身要回去先前的客堂。
他心慌亂走,也不知路是對是錯,先前還能尋聲認路,這時黑漆麻烏的,也不知走到了哪裏。忽然前邊燈光閃現,劉貨郎心中大喜,總算是回來了。
屋子房門虛掩,他推門進屋,抬頭一瞧,臉上笑容登時斂住。乖乖隆的冬,這屋子裏滿眼紅色,紅桌幃,紅緞子椅被,地上還鋪滿大紅喜氈,正牆上懸掛著紅緞子賀喜的幛子,上麵還貼著泥金發亮的雙喜字,兩邊的板壁上也掛滿了什麼“天作之合”、“花燭之慶”的喜幛,條幾上點滿了紅蠟燭,將屋子照得纖毫畢現。滿屋中香噴噴的,看來是這家主人正辦喜事。這廳房是明三暗五的正廳,不是他們先前待的那間,東邊的屋子房門大開,裏麵也是明燭照地,當中擺了張八步頂子床,這是當年富豪人家常用的臥榻,大紅繡牡丹的喜帳掛在頂子床裏邊。劉貨郎又定睛一瞧,呼吸頓時變粗,隻見那喜帳外,露著白藕般一截手臂,新娘子在裏麵。劉貨郎牛喘幾下,拿眼死死盯著那條手臂上,套著的幾隻黃燦燦的赤金鐲子。乖乖那幾隻金鐲子,看起來都是沉甸甸的,每隻怕不下有四兩重。劉貨郎見財起意,腦袋裏一片空白,隻剩下金子兩字,三步並作兩步,直搶進去,彎下腰喘著粗氣就去捋那幾隻金鐲。新娘子不聲不響,似乎睡得挺死。
幾隻金鐲被碰得叮當作響,劉貨郎心中更慌,好不容易手忙腳亂的弄下一隻,口中長出一口氣。這口氣直噴在喜幛之上,弄得那幛子搖晃幾下。姓劉的正要再去捋,不料那新娘忽然直挺挺的蹦下了床。隻見這新娘二十幾歲年紀,長得挺漂亮的,隻是脖子上有道紫黑淤痕,張嘴翹舌,舌頭伸在外邊老長老長,十指尖尖,疾向劉貨郎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