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渦內急流驚湍,不斷撞來,四周盡是茫茫暗黑,伸手難見五指。李赤瞳隻覺眼前金星亂閃,六腑五髒盡皆倒轉,好不難受。但奇怪的是,口鼻仍能呼吸。他一手緊緊抱著竹玉娘,一手死扯著長發人手臂不放。三人摟作一團,好似急旋的陀羅,向下飛沉而去,宛如身處噩夢。
忽然,猛聽那長發人一聲暴喝,跟著又是蓬蓬兩下悶響,一股強勁的大力衝來,三人橫拋開去,噗的一聲,撞破了甚麼東西,摔落在實地上。
李赤瞳頭暈目眩,不住喘氣,也不知身在何地,四周仍是一片漆黑。隻聽那長發老者的聲音在左首不遠處響起,罵道:「他奶奶的,那屍怪卑鄙無恥,竟在暗中偷襲咱們。」過了片刻,又氣喘籲籲的道:「一隻眼的小子,你身上可有照明之物?」李赤瞳忙去懷中掏那楚王秘藏珠,不料卻是一空,這才想起寶珠已隨那怪物烏克沉入了熔岩湖,而火折、洋火等物更在掉入地底時,就已沒了蹤影。
張嘴正要說話,眼前青光一閃,竹玉娘不知何時竟已醒轉,手舉寶珠,瞧了過來。李赤瞳大喜,叫道:「玉娘!」一言未畢,忽地驚道:「小心!」忙搶上前,一把將竹玉娘扯在一旁。隻聽得嗬的一聲,惡風襲至,一頭大灰熊從黑暗中衝了出來。
那灰熊身軀巨大,好似一座小山,大吼一聲,人立而起,揮巨掌,猛向李竹二人拍落。隻聽長發老者沉聲一喝:「閃開!」橫掌揮處,灰熊一聲嘶吼,被打得離地飛起,又沒入黑暗之中。長發老者又道:「這裏好像是個熊窩,咱們先離開再說。」說著掙紮欲起。
李赤瞳見他嘴邊有血,忙上前攙扶,誰知適才拉扯竹玉娘時,使力過大,牽動了內傷,這時腳下自也一個踉蹌,站立不穩。竹玉娘驚叫:「李郎!」上前扶攜。三人晃了幾晃,方穩住了身形。
當下二小扶著那長發老者邁步離去,方行了幾步,身後又傳來一陣陣低沉獸吼,顯是那頭灰熊追了上來,不過這次它隻躲在黑暗中緩緩跟蹤,不再撲擊。
行走間,忽見前方現出一團亮光,三人驚喜交加,快步行去,走近時,李赤瞳叫道:「是個洞口。」當先搶步出去,離了熊窩,眼前隨即大亮,他遊目往四下裏一瞧,不由愣住。
但見山巒環拱,峻峰如林,更遠處沃野千裏,一望無盡。原來三人處身之地,竟是在一座高山上。
就在此時,忽聽得一聲咆哮自後傳來,李赤瞳一驚回神,轉頭見是那頭灰熊立在洞口,正對自己三人張牙舞爪,露齒咆哮,顯是在威嚇三人,莫再進它巢穴。
那長發老者嗬嗬笑道:「嘿,這畜生倒也聰明。」又指了指右首的一處鬆林,道:「咱們去那裏歇一歇。」那熊瞧見三人走遠,又低吼幾聲,轉身回洞去了。
三人走入鬆林,尋了處空地。李赤瞳先扶那老者依樹坐了,接著雙膝跪倒,磕頭道:「晚輩李赤瞳,拜謝老前輩救命之恩。」一轉念忽然想到師妹、師弟多半性命不保,不禁悲從中來,伏地大哭。竹玉娘知他心思,一麵替他揩去臉上淚水,一麵安慰道:「你不用心急,無雙妹子和那小兄弟怎麼看都不像早死之人,他們一定……一定……」一言未畢,自己卻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那老者驀地一聲大喝:「又不是死了人,你們亂哭甚麼!」李赤瞳二人嚇了一跳,悲聲立止。竹玉娘氣道:「我倆傷心自哭,卻也犯著你了麼?」那老者道:「兩個娃娃太不成話。血屍王雖抓了你們朋友,卻不一定殺死了事。連他二人的屍首都沒見到,你們便亂哭一氣,成何體統,咳咳,真是不成話,不成話。」竹玉娘給他一陣數落,又無言可駁,氣得默不作聲。
李赤瞳倒覺老者言之有理,忙施禮道:「小子此刻方寸已亂,還望老前輩指點迷津。」那老者道:「迷津先不忙著點,我來問你,你可是荒道門的子弟?那火猴精也是被你放出來的?你們去那楚王秘藏穀是不是要找一個人?你師傅是誰?現下荒道門掌門是誰?……」
這老者口若懸河,不停發問。倉促之中,李赤瞳也無暇細想,把門中情形一一說了。竹玉娘一連聲的嚷道:「喂喂,你這怪老頭幹甚麼,審賊麼?」那老者雙目一瞪,斥道:「呸呸呸,小丫頭沒規矩,祖師也不叫一聲,甚麼老頭老頭的,難聽難聽。」
竹玉娘嗤鼻笑道:「是嘛,我們萬仙教祖師都供在祠堂安歇,您是哪一位?先報上名來。」那老者聽她繞彎子罵人,卻也不惱,嘻嘻笑道:「老道李慕仙,荒道門是我一手所創,這小子是我門中再傳弟子,你是他小媳婦,叫我一聲祖師爺爺不冤枉罷。」竹玉娘撇撇嘴角,不屑道:「又來一個,冒充別人名號,好有趣麼。」那老者佯怒道:「李慕仙又不是甚麼厲害人物,他的名頭還用冒充嘛。」拈須想了一想,恍然大悟,罵道:「他奶奶的,定是那血屍王偷了老道行頭,騙了你們這些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