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顱血肉模糊。這人就像遭到什麼東西撞擊，顱骨破裂，頭臉爛得失去應有的形狀。空氣中彌漫塵土懸浮物。挖掘機的外殼上黏著噴濺狀的血肉碎片。鏟鬥卸在一旁，挖機的機械臂上裝著振動裂土器，裂土器的尖勾蟹鉗一樣勾進石壁，剝離了部分堅硬的蓋板石，碎石散落堆了一地。
這人是誰？為什麼操作挖掘機？他怎麼死的？
“你殺了他？”寧茹的目光落在郭雲山手提的鐵錘上，驚駭失聲問。
碎石錘的金屬錘麵上粘著帶血皮毛。
郭雲山木然不語。她眼前的這漢子恍然不再是郭雲山，散發詭異的氣息。寧茹不由自主地戰栗，生出想逃離的念頭。突然，帶血的鐵錘動了動。郭雲山慢慢轉過頭，動作機械僵硬，目光定定望住她。他布滿汙血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個笑容。
“雲山。”寧茹被他扭曲的笑嚇住。
“他說……”郭雲山發出幹澀的聲音：“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按下啟爆鍵，不知道怎麼來到這裏。”聲音頓然尖利，他猙獰大喊：“他是豬狗東西啊？什麼都不知道，吃屎蒙了心。”
“你冷靜點，冷靜，你先放下鐵錘。”寧茹勸說。她感到郭雲山的癲狂，但在這種失常的狀況下她自己都沒法保持住鎮靜。
郭雲山的笑越發尖刻扭曲。“小海……”他看向寧茹懷抱中的孩子。
小海沒有應答，深陷昏迷。
“他死了。”
“沒，他還活著，隻受了傷。”寧茹說。
“他沒動，他死了是不是？你騙我。”
“真的沒有，小海隻是頭部受重傷，昏過去。”
“把他抱過來……他是我兒子。”郭雲山的聲調尖銳刺耳，“過來，過來我這裏。”寧茹緊緊抱著孩子往後退，潛意識嗅到了危險。“你怕什麼？”郭雲山猙獰問，突然往前迫過來。
他手握的石錘拖在地上發出悚人的摩擦聲，一堆碎石索索坍塌。
“沒！”
“你怕我？”
“不怕，不是的。”寧茹驚恐搖頭，轉身繞到挖掘機另一側。她不敢看郭雲山的樣子，那不是人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躲著我，躲我那麼多年？為什麼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挖機遮擋在前。寧茹看不見郭雲山，隻聽到他憤怒的聲音震動傳來。寧茹感到他處於精神失控的邊緣，“雲山，你冷靜下來聽我的，別難過……”
“為什麼？”
“呯！”隨著“為什麼”問出口，郭雲山驀然揮起鐵錘，重重砸在挖掘機的履帶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振動礦道裏悶灼的空氣。
“呯呯呯呯……”一聲又一聲令她毛骨悚然的震響。
郭雲山瘋狂地揮錘猛砸挖掘機，仿佛要在機器上硬生生砸出一個答案，讓爆裂噴發的情緒找一個宣泄口。
寧茹的耳膜嗡嗡悶痛。
她不由地蹲下，縮身躲在卸在地上的鏟鬥，心頭掠過陣陣顫栗。
錘砸聲猛地停住。她抬起頭，赫然見郭雲山站在她麵前，雙眼死死盯住她。血跡在男人臉上扭曲，形成一種末日絕望抽象畫的淩亂狀態。他目光呆滯，發出變形的笑，“我愛小海，愛你所有的人，我一心對你們好……你知道的，對不對？”
寧茹透不過氣，她點點頭。
“為什麼要背叛我？”
“沒有。”
“沒有？”郭雲山舉起鐵錘。
寧茹一陣痙攣。她渾身發軟無法躲避，甚至無力呼叫。